而李山翠还是头一次听谢蓬莱骂粗,在她身后惊奇地看着。
“花娘她们几时能到?去集英寨怕是扑了个空,这会儿在赶来的路上吧。”谢蓬莱又担心起卢尽花她们会和李继俨的人硬碰上。但想到旁边有个不肯吃亏的云白鹭,又放了些心。
然而城内的李继信和李继俨究竟有没有串通,除了匠营还有没有他人和外地勾联?谢蓬莱正想着,忽然一枚箭头朝自己面门飞来。右耳忽然传来痛意,谢蓬莱伸手一摸,指尖上殷红模糊。
她没空想了,眼下是带兵在城楼开始作战。求援、清内,能做的她都做了。天亮时这座城她有信心能保住,可一天后的情形如何她无法保证。
城头火把交替,打出夜战的符号时,角鼓声竞相雷动。谢蓬莱后退了几步,准备作战时忽然只想到一个人——坐在锦王府内唱了一晚空城计的赵宜芳,她怕不怕?
如果城破——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沙海不能破。两年前一战尽败,那是因为云放江被迫冒进。她得守住,守到云开月明时。
可这南傍山麓、北临叶羌、俯瞰大漠的小小沙海,云往何处开?月向几时明?
第57章
全城的人都听到了战鼓声,城楼上的战报被接连送了三封到了锦王府上。可赵宜芳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惊慌焦急,而负责此次岁币交割的廖大人以及邹士衍却喝不下酒了。
“留诸位大人在府上也是为了议事便利。”赵宜芳看完战报后将之交给其他人传阅。
第一封:城西和城北俱现北夏之敌。敌首长相肖似北夏南宣徽使李继信。第二封:北面之敌以骑兵为主,西面之敌以步兵打阵。初估两端人数皆不下万人。第三封:敌以火攻尝试攻城,我军严阵以待,灭火防敌皆在序列。
三封信手笔都出自谢蓬莱,因下笔急促,已经不似平时的骏快飘逸,倒多了几分烽火狂风的气息。
邹士衍等人看了不敢置信,“岁赐都快到了家门口,就在这两日即行交割,怎地北夏如此急不可耐?”他不再端着“入相”之范,想到今天李继信那一出,更是纳闷,“那李继信此来何意?”
“怕不是迷魂阵,好让咱们麻痹大意再出其不意偷袭。”廖大人先回过神,“那来的敌首究竟是何人?”
赵宜芳看着天空中渐淡的烟火,“那得等谢蓬莱探问清楚了再来信。”今日谢蓬莱急忙赶到王府将敌人内外火攻呼应的意图全部道出,更请她速查匠营,还要软禁李继信等人。
自己管辖的沙海出现如此大的纰漏,谢蓬莱请罪也不在此时。更重要的是她的推测:前些日子在城外被杀的那个回鹘人雅苏是北夏宗室匪首李继俨的耳目。派他来沙海怕是为了探看守备虚实,更企图用内外火攻制造当晚的混乱,以便于摸清城内兵员调度。更可怕的是,他是为了刻意接近锦王而与花巷中的柳秦桑交好。
虽然这些几乎都是推测,但沙海匠营都忙着制作火攻器具却是燕云汉亲眼所见。
“何以工匠勾结外敌有待查明。眼下紧要的是肃内及联外,防备敌军突袭。”谢蓬莱请锦王坐镇府内,合计后发觉王府人手一旦被抽调,这儿就是座随时可以被人攻破的虚弱府邸。
赵宜芳却让她放心,“虽远不及孔明,但‘锦王府’这块匾还是能糊弄住人的。”果然发现了李继信神色异常,而匠营里的证物也抄出了不少正摆在跑马场内。坏事偏偏接二连三,敌人突袭也好巧不巧地到了。幸亏谢蓬莱以烟花爆竹掩人耳目,这动静更让城下之敌难以偷攻。
厅内的众人交头接耳,仓皇紧张。强作镇定的廖大人和邹士衍低声商议了几句后依旧没头绪,只得无助地看向锦王赵宜芳。
“镇戎军和德顺军那边谢蓬莱已经着人带着本王的书信去搬救兵了。现在起城内所有人要同仇敌忾,共同守城。”赵宜芳接过离昧递来的大氅,“本王过会儿要去城楼督战,离府前还有些事情要吩咐清楚。”她眼色厉然一收,将城内物资守备、岁赐看守、军粮供应和商贾库存清点诸事全部井井有条地安排下去,“错一样或怠慢一件,本王要借主事官的脑袋挂城门上警醒。”
众人唯唯诺诺地应下后,邹士衍等人又拦住了赵宜芳劝说其勿要去城门涉险。
赵宜芳不理会那套“千金贵躯不可冒露箭镞之下”,微笑着系上大氅的衣带,“诸位大人中不乏神童,三四岁就开蒙的必有其人。本王不是那块读书材料,三岁时随祖母入川平叛,攻城战时还差点被流石砸到。”她轻轻撩了下衣摆,“三州安抚使岂是来做泥塑菩萨的?”
她大步走向府前,离昧紧跟其后。两道英气影子撇下了身后的红光酒气,也撇下一群呆若木鸡的文臣。
“殿下心里还是有疑?”离昧在马上问赵宜芳,一行人朝城门越近,嘶喊擂鼓的声音就越清晰。
“那李继信在看到烟花时脸色何等慌乱?要说他和城外的那一位没有关联,本王是不信的。”赵宜芳下马后就直奔城楼,果然在一片片火光中看到了沉着指挥的谢蓬莱。
城下这伙人甚是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