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陵辛不明所以,就见扣子把头顶的黑鸡抱下来,抖了抖帽子上面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向着异种横行的荆棘丛林中走去。
异种死死盯着她,不知是何原因,也许是忌惮,也许是别的,没有真正发出攻击。
“扣子!”彭陵辛快步上前一步,那些保持警惕的异种又忽然动了,对着他们发出威胁的咆哮。
彭陵辛不敢再上前。
扣子抱着鸡,从雪坡上小心翼翼滑下去,在异种齐刷刷的视线中,慢慢走入荆棘丛。
荆棘丛并没有为她让开道路,扣子靠着自己娇小的身形,从荆棘丛的缝隙中穿过。
越往深处走越黑,到后面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见荆棘丛在周身飞快地穿行,在空气中抽得啪啪作响。
扣子前进到一定程度,荆棘丛像是得到了某种命令,同时支棱起来,在她面前编织出一面巨大的荆棘墙,无声地阻止她继续前进。
“哥哥……”扣子嘴唇蠕动,她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荆棘丛立即发起攻击,被扣子怀里的黑鸡挡下。
扣子只能后退,荆棘便又退回原处,两厢无事的模样。
“果然不认识我了吗……”扣子再咳几声,无声地叹了口气,把黑鸡放在地上,从鸡嘴里往外掏掏,摸出一块绒毯。
绒毯上血迹斑驳,已经结成了冰。她把鸡放回头顶,举起绒毯。
漆黑的荆棘丛里,扣子举着绒毯仿佛举着一团火,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暖了一下自己快要冻僵的小手,再次前行。
“哥哥,这毯子上面是嫂嫂的血。”她扬起声音解释,“当初在城南基地地下,嫂嫂重伤,发现自己的血可以驱散异种,给了叔叔姨姨一张沾着她的血的绒毯。”
这一次,荆棘丛没有再攻击她。
她一步一步往黑夜里去:“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必须在荆棘花枯萎前找到嫂嫂,她的荆棘花是爸爸采的,只有你有爸爸的血脉,没有你,她活不过来。”
像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语句中隐含的意思,荆棘丛焦躁地抽打起来,充满戾气,仿佛随时可以扑上来将她搅碎。
扣子只能再度停下脚步:“……你别激动,也不要现在去找林恩复仇,你先苏醒过来,我们先救嫂嫂回来。”
“苏醒过来,不要被异种支配,我们一起去找她,复活她。”扣子举着那染着血的绒毯,期盼地仰着头,看着笼罩住天际的荆棘丛,她不知道江行舟到底在哪个方向。
可是她等了很久,等到整个人都冻僵,如同伫立在雪堆中的一具雕塑,也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黑鸡焦急得叽叽直叫,扣子的眼珠艰涩转动,泛起泪花。
“哥……”扣子的声音沙哑,绝望笼罩了她。
就在这时,她身侧的荆棘丛传来簌簌的响动,她转头过去,荆棘丛后很远的地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猩红的眼睛隔着荆棘丛注视着她,脸上长满狰狞的树纹,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都向后延伸出一段荆棘。
“吼——”
他的眼睛里依旧没有瞳孔,没有属于人类的光,稍稍弓着身体,仍旧沉陷在混沌之中。
但他就是站在那里,沉默着,等待着。
扣子长长送出一口气,轻声说:“我带你去找她。”
她把那张沾着戚眠的血的绒毯展开,盖在黑鸡的头顶。绒毯很大,盖下去以后整个黑鸡都看不见了,不一会儿,绒毯下面慢慢扩散开红色的暖光,如同夜色中的指引,慢悠悠飘向江行舟。
江行舟吼叫一声,像是野兽遇见令他恐惧的东西,不由自主缩了一下头,但脑海中又有另一种力量克制他的动作,让他重新迎上红色暖光。
红色暖光飘入他的眉心,江行舟皱了皱脸,红光再度飘出去,飘过荆棘丛和外面环绕的异种,不知去往何方。
“吼——”
江行舟动了,他像是知道那是什么,直勾勾盯着红光,荆棘拖着身体,一步一步,循着红光前进。
……
戚眠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久的梦,梦见死去的父母,梦见交好友,梦见身边不断阵亡的小队,还有她将竹栖刺入异种王的心口,再和异种王一同坠落。
他们不停地坠落,四周很冷,荆棘丛一重重拥裹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中。
到最后,她似乎与异种王紧紧拥抱在一起,他的身体却意外地温暖,仿佛雪夜中的一个火炉,慢慢熨热她冰冷的血管和身躯。
意识里的最后一瞬,整个世界仿佛急速地倒带,她将刀从异种王的心口拔出,倒退回南方基地,死去的人活过来,倒退回末世降临之前。
她在地铁线里,看见身穿黑白菱格外套的江行舟,这一次他没有和她擦肩而过,而是轻轻低下头,在她唇间落下一个吻。
……
巨大的荆棘丛涌入,抛开山石,尖刺褪去,化为漆黑的藤蔓,将深埋在山石的女人裹住,轻轻往外抱。
女人指间的荆棘花只剩最后一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