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街道上的人影少了,卖面具和花灯的店家也收了摊。偏幽走到寂静的河边,将手中的小兔子花灯缓缓放入了河面。深夜的月光在水中波荡出无数涟漪,偏幽站在冷清的岸边,看着花灯在幽暗的河面渐渐飘远,游向了不知名的他方。
回了教派,飘浮在这片区域里的欲望、浮躁、气血上涌扑面而来,偏幽轻叹一声,有些扼腕。纵使颓靡、病态、为祸四方,注定被打败,被屠戮,此时此刻,魔教内部涌动着的鲜活而独特的气息仍旧真真切切地沸腾着,让置身其中的人不得不承认,这份野心与欲望交织的驳杂也有着张扬而自在的残酷之美。
偏幽回到房内,解下黑金色的狐面,脱下裹在外面的白裘,露出清俊的身姿上两片殷红的唇瓣。素手摘下束发的梅枝,偏幽将其插入白玉瓷瓶内。独枝上还残留着一朵粉白梅花,轻轻地垂在棕黑细枝上,我见犹怜,柔弱微香。
洗漱罢,偏幽放下纱帐,正准备入睡之际,却被来人闯破了一室静谧。
右护法恭恭敬敬地跪在床帏旁,激动地说着自己的发现:“教主,左护法阳奉Yin违,将药人全都转移了阵地。我闯入一秘密洞xue看,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地全是药人的尸骨。毒发身亡的尸骨累在洞xue里,蛇虫鼠蚁爬遍,一具具的白骨堆积起来,竟把洞xue填上大半。”
偏幽轻叹了口气,掀开纱帐,起身披上外衫,道:“随我去看看。”
右护法跪在地上,眼见着一双素白玉手推开帷帐,明明是极其病态的冰肤,却生生显露出一份花开到极致的颓靡败色。右护法喉咙涌动,旋即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偏幽随着右护法一路疾行,还未到洞xue外,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尸体腐烂发臭的腥恶味道。右护法倏地跪下来,道:“洞xue内脏乱不堪,教主,要不您留步,我进去将尚还存活着的人全都带出来。”
偏幽扶起右护法,失笑道:“不必如此,本座倒也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书生才子。”
说罢,偏幽缓步走进洞xue内。右护法在其后点燃了火把,照亮了幽暗无比的洞xue。晕红的火光照耀在水津津的藓类植被上,也照亮了重重叠叠腐烂大半的尸骨。还有蛇虫鼠蚁在烂rou白尸上爬来爬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偏幽微蹙眉头,见着这一具具的尸骨,本只对左护法无感,现今却生出些止不住的厌恶来。绕过堆积的腐烂白尸,偏幽往更深处走去。
洞xue深处响起锁链的哐当哐当声,有人沉重地移动了身躯,摩挲着洞石的铁链,吱嘎吱嘎,拖曳着那人的脚步。
偏幽走进一看,只看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被重重锁链困囿,动弹艰难,浑身脏污。偏幽运起内力,将锁链破开,就见那少年倏地将要跌倒在地。
他飞过去将人抱起,脱下外氅裹在那少年单薄的身躯上。右护法连忙凑过来接手,那少年却死死地拉着偏幽的袖子,任凭右护法如何扒弄,也没能让少年松开手。
“罢了。”偏幽拂开右护法的手,见少年的指骨被右护法掐得淤青红肿不自然地弯折了,不由得微蹙眉头,安抚地拍了拍少年的背,抱住他继续往前走去。
右护法心里暗恨,恨不得将那脏污少年粉身碎骨。教主一身清白高洁,竟不知被哪来的低贱药奴弄脏了衣衫。那药奴何德何能,竟敢让教主劳累。他刚才就该直接震碎那贱奴的心脉!
偏幽回过头,瞅了瞅右护法不善的神色,浅笑:“走吧,无碍。”
右护法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对他忠心耿耿。偏幽最开始禁止教众再行恶事时,右护法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刀。只是右护法对他也太过紧张了些,每每关系到偏幽,哪怕只是小事,右护法行事也格外狠辣,这一点让偏幽总有些无奈。
继续前行,也看到了不少被重重锁链缠身的人,却都已死去。走出洞xue,偏幽长叹口气,想不到这怀中少年竟是唯一的幸存者。
“教主,左护法实在是不把您的命令放在眼里。您让他放走药人,他就索性寻了个地全部坑杀。”右护法蹲身行礼,不忿道,“就让属下出马,杀了他,以正我教威仪。”
右护法话还未尽,风已乍起,吹得四周的树林哗哗响,晕染出几分肃杀凄凉意。偏幽心下微叹,接过一片零落的枯叶,道:“多带些人,做得仔细些。”
右护法强忍着激动,领命称“是”。
偏幽其实不在乎右护法能不能杀了左护法,他们整个教派最终的结局早已注定,殊途同归,左护法现在死,之后死,差别不大。
只是……总得给个教训。
领了命,右护法仍旧跟着偏幽,目光逡巡在他的教主大人身上。教主长发未束,凛冽风中,有一缕吹散到唇角。
他抬起手,想帮教主拂开那缕发丝,手将将抬起,却又很快垂下。不甘心,渴望,焦灼,痛苦,也无可奈何。
“你去吧,以免夜长梦多。”教主淡淡地下着命令,那缕发丝顺着张合的唇瓣被含入口中,润shi了。
他神色恍惚地看着,脑海里只剩下那一抹殷红里含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