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面目全非的不像自己。若是他见了,应该都不认识了吧。
也不对,他应该是恨的,早早投胎去了,估计不会等他的。
赵离人见他久久不说话,他便也未开口。
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目无尊长的话,但赵离人心里并不惶恐,甚至还有丝丝平静。对他而言,他图的, 从来不是什么太子之位、皇帝之尊。他图的从来就只是一个陈小四而已。
说他肆无忌惮也好,说他无法无天也罢,总之皇帝就他一个儿子,就算是他想斩了自己,那文武百官、 宗室皇亲也不会肯的。
除非他真想天下大乱。
既然不会杀了他,那他就不怕!
其实他敢这么说还是因为他看出近几年来皇帝有些心力不足一般。似是不愿与他过多计较。
如此他才敢跟皇帝叫板,否则若是放在数年前,他是绝对没有这个胆子敢说出这话的。也并非是没有胆 子,而是知道若他真说出这番话来,皇帝真能做的出来。
果然,皇帝并未生气,而是看着他沉默不语。
赵离人则一直保持不动,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眼就能看出是在对峙。
过来许久,赵纯良突然说了一句:“恐秋,那句叫恐秋。”
赵离人瞳孔倏然一缩,恐秋?!
赵纯良看着他,莫名心中生起悲凉,果然,赵家的男人,都是落得这个下场。
他爹是,他是,他的儿子也是......
赵家的男人,都爱美人,不爱江山。但是最后的结果都是......美人身死魂消......独留万里江山和无边
寂寥……
越是这么想,赵纯良越是心硬,语气带着讥讽,“想必你知道恐秋是什么东西。”看着赵离人倏然色变 的脸,心中生出一股快意,“恐秋毒的解药就是另一只恐秋,可惜,却被摔碎了。”
赵离人此时脸色苍白,但周身的气氛却压抑的让人头皮发麻。死死握着轮椅的扶手,手背上的青筋暴 起,眼中爬上丝丝血迹。
赵纯良语气中的凉薄显而易见,“恐秋是恐秋国的镇国之宝,异常珍贵,是再找不出第二个来了。若想 再寻来一枝,恐怕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朕早就说过,朕没有解药! ”越说,赵离人语气越发显得薄情寡义。仿佛站在他对面的,不
是他唯一的儿子,而是一个与之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赵离人的耳朵有一瞬的轰鸣,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接着,无尽绝望尽数朝他席来,一股穷途末路
的感觉让赵离人的背都挺不直了。
“怎......怎会......”赵离人神情恍惚,低声喃喃。
赵纯良要笑不笑,神色冷漠的看着赵离人,“解药自始至终都不在朕手里,朕是想要他的命,却不是非 要他的命!如今到这个地步,不怪朕!”
赵离人只觉得额角痛的他有种昏沉的感觉。终是忍不住掐了掐额头,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赵纯良不再讲话,半敛着眸,不知看着什么地方。
好半晌,赵离人脑中突然闪过什么,掐着额头的动作猛地一顿,眼睛倏然睁开,语气中带着无尽寒 意,“秦晁杀了小四全家的事,和小四被那些绿林草莽围攻之事,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赵纯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并未否认,“他全家被灭之事与我无关。”
“那就是说……”赵离人咬牙切齿,额叫的青筋暴起,“小四被绿林草莽围攻,继而中毒之事都是你安 排的!”
赵纯良淡淡的挑了下眉,什么都没说。
赵离人死死盯着赵纯良,“为什么!他何德何能!让你如此算计!”
赵纯良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不是他何德何能,只是因你而起。因为你的重视,所以这些是他要承 受的。”
赵离人恨不得将嘴咬出血,“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你孤苦寂寥了一生,所以见不得我比你好!百般算 计,只为让我走上你的后路!”
赵纯良不置可否,脸色冷漠的如同万年寒潭,幽深平静,风云不动。“接旨吧。”
赵离人隐在袖中的手猛的收紧,拇指指尖用力的抵在食指上。面上却不显分毫。“你就不怕我当了皇 帝......不给你留活路?”
赵纯良轻嗤一声,“朕的活路,从来都是朕给自己的。便是死路,也只是朕自己想走罢了,你还没那个 资格给我留路!”
赵离人定定的看着他,眼眸幽深,带着无尽寒意,双手抬起,交叠在眼前,然后缓缓垂下了头,高声 道:“儿臣,接旨。”
赵纯良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旁边的孟粮忙压下心中的惊异,双手捧着圣旨恭敬的举道赵离人的跟前。
赵离人看着眼前这卷明黄色的黄帛,顿了顿,才接了过来。
见他接过圣旨,孟粮忙给他行了一礼,随即转身回道了赵纯良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