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沈缨,从不会为任何人垂下眉眼,从不会因任何人的死亡而驻足不前。
青睚在手,天上地下,万物皆斩!
年少的原问水非常憎恨沈缨,憎他嚣张跋扈、恨他一意孤行,误了师姐的性命。
不只是他,太过光华灼灼的年轻剑客,衬得无数同代人如同鱼目,连明面对敌都不敢,只能缩在Yin暗角落里,盼着他跌个大跟头,由云端摔落尘埃,再也爬不起身。
姜问雪死的那一天,原问水失去了会耐心指导他医术、温柔肯定他的师姐。
原问水盼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亲眼看着沈缨低声下气,不得不容忍他、向他妥协的这一天。
他原以为自己会十分快意。然而却没有。
沈缨老了。
两鬓斑白,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无人可触及的仙神。
他为救子风尘仆仆翻山赶海而来,守在这Yin暗不见天光的冰寒地道中焦虑无措,明知道碧灵丹有害无益,却别无他法、不得不妥协。
天之骄子已经远去,如今原问水眼前的,只是一个苍老了很多,锋芒也收敛了很多的男人。
他心中忽然有些隐秘的不舒服。
能让师姐不惜一切追赶、乃至付出生命救下的人,明明是桀骜不驯,却无人能说出一字不好的天才剑圣。他当时也只配躲藏在Yin影中窥伺,即便再不甘也必须承认,沈缨的剑和他的人一样至艳至绝。
而今抬头,那张俊美的脸与二十年前变化不大,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沈缨似乎就在昨日。
岁月如刀,星罗斗转。
青睚剑断,斩断的不只是那一柄名剑,还有剑客的骄傲,沈缨终于肯在他面前低头,那些骄矜棱角被时光一点点磨平。
原问水一阵恍惚,师姐……如果你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呢?
开心?亦或难过?
沈柠气息不稳,一把按住沈缨的手:“爹,不能吃,我们再想办法,我不信就没有其他法子!再等等!”
阿罗沉沉开口:“我和主人在这里守了几天,能试的法子都试过。这整间暗室都是Jing钢浇铸,没有机关,也没有预留锁位,是个完全封死的绝地。不硬开,没办法救出大公子。”
沈柠相信这番说辞,以原问水的疯|逼|劲儿,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完全干得出来。他甚至能豁出性命就为了让沈缨痛苦,神经病的思路你别猜,猜就是有毒。
她也相信自己爹的能力。沈缨和阿罗两人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有更好的法子,那暴力破解就是唯一的路。
阿罗转向沈缨:“主人,请让我服丹,我也是宗师境。大公子不能再拖了!”
“爹,我已经到了宗师境临界,我来吃吧,没准儿我吃了也能超越宗师境。”沈柠唇角一笑,故意轻松地说:“我服过涅槃丹,体内有洛姑姑的内力护着,还修习了《山海卷》心法,同根同源,应该没事儿。”
萤石洒下的朦胧光影中,少女持剑而立,笑意疏朗,双眸坚定,如最上等的琉璃,美得令人怔忪。
顾知寒一时被她这一笑摄去魂魄,从初见就被她把好感值拉满。
他一直都知道沈柠又执着又洒脱,这是她身上一举一动、由内而外散发的矛盾气质。
很多事常人轻易就会放手,她偏偏执着,比如剑道、比如情;很多事常人难以放下,她偏偏格外洒脱,比如名声、比如命。
女剑圣都是这么飒的吗?真是有点羡慕柳燕行……
他上前拉住沈柠,眉眼中是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眼尾一勾,如春花乍放、暖日融融。
“小嫂子你功力不够,我修习的是《地卷》,真论起来,你们不够格,不如我来咯。”
他说完就去拿那枚碧灵丹,被沈缨一掌格开,“你们功力都不够,不必再争。”
沈缨一眼扫向从刚才起就异常沉默的柳燕行,厉声吩咐:“我若有事,你带阿柠离开,不要管我和阿楼,知道么。”
柳燕行神思不属地点头。
沈柠始终不肯松开拦着的手,沈缨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脊背,放缓语气:“好孩子,听爹的话,松手。”
“不行,我绝对不让你吃这鬼丹药!”
“那阿楼呢?他等不了。”
沈柠无言。沈楼被吊着的身影死一般的安静,她心底有巨大的恐慌,不知道再拖下去的每一秒,是否会是害死沈楼的最后一片雪花。她甚至不敢想是不是沈楼已经死了,或是等他们想出办法救他时,却已然晚了。
放弃沈楼,也绝对不行!
沈楼欺负了她十来年,但当年剑圣爹不在,也是沈楼持剑,牢牢护在王家大门前,寸步不让。
沈缨只在面对小女儿时,脸上才带上温情,“还不信爹吗?没事的,松手,咱们把你哥哥接出来,就回家。”
十来年过去,沈缨对自己的小闺女,仍然像对小孩子一样,生怕她疼了伤了,从不肯同她用武。此时情急,迫不得已只得以最轻的力道在沈柠腕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