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知这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所言所行迟音都不相信,除了他对吕谦的那点真心。
“臣确实没有。”顾行知在迟音说吕谦的那一刻忽然抬头,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深吸了口气。那一双眼睛灼灼然,身子慢慢凑近迟音,试探道:“可为了安国公,皇上,臣不妨告诉您。能有法子的是您。”
“朕有什么?”迟音突然睁开眼睛,心里一动,半坐在地上死死盯着顾行知。
“您有,大赦天下的权力。”顾行知伏过来,在他耳边轻轻道。
迟音终于想起来了,上辈子陈太傅是在他登基后才出的事。
一前一后,可这形式却不一样了。他还没登基,哪怕沈明河再将这里团团围住也拦不住他,因为他必然要在登基那日出现在朝堂。而且,新皇可大赦天下。
迟音有些恍惚,瘫坐在地上,心不在焉地拽着自己的袖子。却是在想另一件事。
上辈子,陈太傅可没有被人诬陷成刺杀摄政王的人,可还是被沈明河罢官了。
只因沈明河在朝堂上轻飘飘一点,就让顾行知官升为了大理寺少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来取代陈怀恒的。
大家便都说摄政王偏爱漂亮俊秀的,所以才选了闻名遐迩却初入官场的顾行知,而不是年高德劭,却已经鹤发鸡皮的陈太傅。
哪怕陈太傅自个儿都没当自己是天子近臣。可摄政王沈明河还是一点面子不给,说换人就换人。
那时候群臣只是觉得这人手段果决,随心所欲,总干离经叛道的事,徒惹骂名。
后来大家才知道他对陈怀恒的那点手段,不过是小菜一碟。血清朝堂的时候才是手段毒辣,心思诡谲。
那个时候迟音没有多想,可到了这儿,他才发觉沈明河似乎一直给了陈太傅一条生路。
可现在呢?他不知道沈明河在干什么。既然已经栽赃给了陈太傅,为何不下死手。他才不相信沈明河会想不起来他能大赦天下。
可是为什么要走这一遭呢?既要害陈太傅,却不斩草除根,故意给他们机会救他;既然有意给他生路,却又要给他一个足以死无葬身之地的罪名?
“你刚才说,你是有两个消息要告诉朕。”迟音咬着唇,皱着眉,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对。”
“可你只说了一个。”
“皇上,臣确实说了两个。”
“你刚说,姓沈的,”迟音若有所思点点头,拉扯着唇间,苦楚一笑。“那朕明白了,这年头,谁都身不由己啊。”
第14章 遇见
让陈太傅锒铛入狱的可能是沈明河,可想要他命的,却是姓沈的。
这确实是两个消息,只是因为沈明河也姓沈,所有人便把这账算在了沈明河头上。
“这件事情,安国公知道吗?”
“您以为呢?”
该是不知道的,上辈子安国公和自己一样,视沈明河为jian臣中的典范,权臣里的枭雄。日日巴不得他早点去死,才能救黎民百姓于水火。
后来沈明河死了,他以之为戒,不敢胡作非为。每日宵衣旰食,兢兢业业也算得上是施政有方。再后来,海清河晏了,再没人钳制他了,他就觉得,果然这一切就是沈明河的错。
可真的是沈明河的错吗?沈明河死的时候,沈家分崩离析。他摧枯拉朽,收拾了残局,却从没想过,为何盘踞在江南几百年的沈家会如此不禁打。也没想过,五年前他迟家江山都已风雨飘摇,为何还能坚持到他来扭转乾坤。
说什么因为他雄韬武略,才比尧舜。人贵有自知之明,至少别人夸他云熙帝的时候,他知道,沈明河比他高明多了。
这江山若不是因为自己才能被守住,那能是因为谁?
迟音心绪满满,只觉得鼻酸难抑,眨巴了几下眼睛,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若真是他想的那样,那沈明河的处境并不好过。
所有人一直觉得沈明河代表沈家,沈家也觉得沈明河的一言一行皆为他沈家。
唯有沈明河自己不把自己当做沈家人。
可他却不能说出来。因为他要借着沈家一步登天,他要慢慢地扳倒沈家。
于是他一边阳奉Yin违,一边暗度陈仓。有如在悬崖边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摄政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安国公不知道,安国公也没必要知道。”
“那又凭什么让朕知道?”迟音吸了吸鼻子,脸上一片茫然,兀自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沈明河和沈家同床异梦,这件事若是让其他人知道,无异于对沈明河釜底抽薪。他是而今的沈家家主,他也袭了沈家的王爵,他更是代表沈家掌控着京城。
他现在离不开沈家。
“因为臣觉得,您该知道。”顾行知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跪在地上时间太长了,刚站起来有些不稳当,扶着旁边的椅子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掸了掸自己的衣服,才慢条斯理道:“臣话尽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