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诗恬点了点头。
出了诊所,并没直接回家。她带着季星燃在附近的公园随处逛了逛,两个人都戴了帽子和口罩,临近晌午,所幸人并不多。
这里空气清新,阳光正好。暖融的光线透过树梢,洒在身上,舒适而惬意。繁茂的树木投下Yin影,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草坪Yin凉处。追逐玩闹的孩童,搭着帐篷休憩的一家三口,坐在凳上沐浴阳光的黄昏恋人,平常的景象多了丝平静与和谐。
二人沿着蜿蜒的石板路漫步,梁诗恬挽着他的手臂,在他耳边细碎念叨。
“改天我们也出来野餐好不好?我在网上订了帐篷还有野餐垫,根据你的喜好买的,你一定会喜欢。到时候选个天气好的日子,就像今天,阳光很暖,稍微有点风,吹在身上舒服得刚好,偶尔还能闻见泥土的芬芳......”
鸟儿啁啾、儿童嬉闹、朋友闲聊......这些在他听来并不美好,眼前的景物也一样。仿佛隔着一层帷幔,周围生动的一切都成了僵硬的木偶。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虚幻的,连他也是不存在的。
唯一可能存在是身旁的她。
不由自主地握紧她的手,他不同寻常的力道让她感知到,梁诗恬沉默下来。
“你不喜欢?”
季星燃呆滞地点头。
她无所谓地笑了下,“那我们回家。”
回到小区,在楼下电梯口等候时,梁诗恬忽然想起件事,嘱咐他说:“我去隔壁领个快递,很快就回来。”想了想觉得不放心又领着他到了快递收发室。
小区内部有专门的驿站。
工作人员在仓库翻找,她也往里望了几眼,一分钟不到的空档,领完快递,转过身,发现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好,请问有看见跟我一起来的人去哪儿了吗?刚刚还在这里。”她逮着一名工作人员问,对方含含糊糊回复说,“好像出去往右边走了。”
梁诗恬心急如焚,赶紧追了出去。
出了小区大门,右转是两条宽阔的街道,她茫然失措,挨着商铺一家家搜寻,四处打转,始终不见他的踪迹。
他没带手机,身无分文,能到哪儿去?
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被拍到怎么办?
轻生.......又怎么办?
一旦冒出这种念头,内心的恐惧无法遏制,仿佛坠入无尽的深渊。马路上车辆飞驰,她紧张到忘记看红绿灯,穿过斑马线,在一阵尖锐的喇叭声中走到人行道对面。她的眼前一片茫然,耳边似是传来救护车长长的鸣笛声,转过身看,什么都没有。
一瞬腿软,她的神经绷到极限,身体不再受控,她疲惫地蹲到地上,捂住了脸。
半分钟后,振作起身,沿着街边继续找,在附近几乎转了一大圈,依然毫无头绪。
她面容灰败,思绪芜杂,想尽了所有糟糕的结果,焦灼的心一点一点凉下来。
慢慢往回走,路过转角边的广场,不经意抬头,却蓦然发现他的身影。
商家在广场上搭了一个简易的舞台,主持人抽完幸运观众,新一轮的表演登场。几名孩子正一板一眼跳着街舞,舞台下聚集了年女老少不少人,捧场欢呼,格外热情。
季星燃站在最外围,视线黏在了台上,一动不动注视着。
梁诗恬愣了两秒,很快疾步走过去。
“星燃。”
他缓缓偏头,微诧了下。
梁诗恬:“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说话带着哭腔,他眼里的惊慌一闪而过。
...
回到家以后,梁诗恬心情低落,像在和谁怄气。
季星燃觉察到,眼巴巴地盯着她瞧。知道惹她生气,他怯生生的,却依旧一言不发。
梁诗恬表面并无异样,给他开投影,收拾房间,到厨房熬粥,只是晚餐时不再多话,跟他一样,沉默起来。客厅里很安静,桌上只有勺子和碗触碰的声响,两人相对坐着,很快用完餐。
收拾餐具到厨房清洗,梁诗恬打开水龙头,一道影子从背后覆了上来。她转身去看,他正站在门边,欲言又止。
她几乎不可闻地叹气,勉力笑了下。
“我没生气,只是需要自己冷静一下。”说完便回过身继续忙碌。
他固执地待了阵,片刻后黯然转身。
大约半小时后,季星燃见她从厨房出来,紧接着回房间收拾东西,进了浴室。
麻木地放好衣物,梁诗恬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仿佛耗尽了力气,她失重般撑在洗漱台上,埋头无声啜泣。
网上的人身攻击、父母的担忧焦虑、外人的白眼,这些她都能消化,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事关于他,她心里的那道防线总会不攻自破。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经历多少次他的突然消失,她担惊受怕,每晚要起来好几次,确认他的状态,才能安稳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