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辉没想到会再见到恭一。
虽说夜晚的801是浪子的天堂,但宗骋野和罗璧走后,路小辉也没什么兴致一个人继续,把钱压在啤酒瓶下,绕过在狭窄过道中激烈拥吻的人,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内烟雾缭绕。
路小辉按着衣襟,往脸上泼了几把水,抬头对着反光的镜子随意瞥了瞥,顿时吓得大惊失色,猛地后退一步,水花“噗呲”从手臂跃溅到洗盥台上。“我靠——”
恭一闷笑了一声,盯着镜子里的路小辉,“吓着了?”
“吓死了!”路小辉又惊又喜,从墙壁挂筒上扯纸巾胡乱地擦了一把脸,快步走到恭一面前,“你怎么……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燃烧的烟头红点从指尖一晃而过,恭一把烟揿灭了,反手甩进垃圾桶,也走向路小辉,“前几天。”
路小辉仰头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大半年没有见面,恭一好像更高了。他垂下头时鼻梁陡峭,眼窝很深,从前的少年气磨去大半,下巴上冒出一点青色胡渣,多了些独属于成年人的成熟感。
只有眼神还是很专注地盯着路小辉看。
路小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得略微偏头躲了躲,“你今晚也在801?好巧。”
恭一忍俊不禁,也移开了眼神,“是啊。”
“什么时候回来的?”路小辉懵懵地问。
“前一段时间。”
“哦哦。”路小辉哼哼,意识到自己已经问过了。
他沉默片刻,眼神躲闪,突然有些怯懦地问,“你当时为什么走了呢?”
恰好有人从灯光目眩的走道,摇摇晃晃地挤进卫生间,浠沥沥的水声响起,恭一伸手将路小辉往自己处带了一下,低头挑眉,“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啊、啊。”路小辉顺从地点头,有些头脑发热地说,“那我们走吧,我们走吧,你和我在路上说。”
2.
路小辉在高中和恭一关系不算好,甚至有点糟糕。
自从路小辉在放学路上被打劫,恭一莫名其貌地跳出来把技院人打了一顿,反手把路小辉的钱装进自己口袋里又骂他窝囊后,两个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让路小辉更生气的是,恭一这一通打,没彻底把技院的人打跑,没过几天,他们愈发变本加厉地追上了路小辉。
那天路小辉做值日,没有像往常一般早走,也没乖乖呆到值日结束,而是挑了个不前不后的时间开溜。
往常要路过的那条小巷子人本来就少,路小辉鬼鬼祟祟一探头,看清靠在墙上蹲点的几个人,眼前一黑,立马夹着尾巴缩进了学校卫生间。
他躲进去了,才发现更加不妙。
好巧不巧,那个被他暗戳戳划进黑名单的恭一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正放水。
憨批憨批憨批!路小辉心里骂,前后夹击,这时候走岂不是显得自己怕他!
水声听得路小辉耳面燥红,却宕机般没及时挪开脸。
恭一抖了抖,提起裤子,走到洗手台洗手,斜他一眼,痞气地说:“没见过?”
“呸!胡说!”路小辉失声喊,“那么点大小我还不乐意看呢。”
恭一挑眉迫近,那么大个身躯像堵墙般立在路小辉面前,危险地说,“你说什么?”
压迫性太强,路小辉缓退半步,不断咽口水,抬起眼,“我说,学校不许抽烟……”
恭一低笑一声,嗓子哑哑的,很痞气,也很恶劣地逼着路小辉退到墙边,嘴里叼的那根烟尾点在路小辉额头上,让他几乎能闻到尼古丁的臭味,“我点着了么?”
路小辉觉得自己窝囊,偏偏又见过恭一揍人很凶,他害怕自己也被打一顿,只能很憋屈地辩解,“含着也不行。”
“含含也不行么?”恭一低头看他,兴味盎然地重复。
路小辉被完全囚固在恭一和墙壁的一隅中,只能看见恭一的下巴,恭一说的话像氢气一样飘飘然地撒在颈边,听得耳朵腾起一团火。
路小辉很别扭地说:“我怎么知道。”
恭一默然地看他片刻,突然失笑,“路小辉,你是不是怕我啊。”
“没有!”路小辉飞快反驳。
“噢。”恭一好像信了一般地点头,他抬手靠近,路小辉却下意识举手偏头阻挡,恭一单手顿在空中,表情好笑又笃定,“你真的很怕我。”
路小辉没敢动,任由那只手戏弄一般,从肩膀滑向后颈,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
许久,他怯懦地睁开眼,正巧看见恭一把一片落下的残叶和没点燃的烟一同扔进垃圾桶,两手插进裤兜,背对他说,“走吧。”
路小辉愣了愣,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俩人一前一后往巷子走,路小辉一路低头想事,不小心撞上恭一笃实的后背。他揉着酸涩的鼻梁抬头,就见恭一转过身,将他往后推了一把,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给我去买一包烟。”
“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