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去了骠骑营,已经决意加入王副将的麾下,一月后南下出征安南。”络秀说道。
李绪震惊地没有说话,而李昙脸上复杂的神色似乎早已料到了络秀的决定。络秀抿了抿唇,坚定地说道:
“我若要封位,我自己来挣。”
她又想起了今日在骠骑营与将士们比武切磋的场景,当她将全身气力融在剑里时,她两个月来第一次感受到畅快,得知身世以来的挣扎随着剑气消散在了空中。
李昙对妹妹的了解要比父亲多。他看着络秀深邃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渴望,不禁说道:
“父王,妹妹擅长骑射,她若随军出征,定能为吴王府,也为李氏子弟争光。”
是啊,络秀再一次意识到,她如今不是沈络秀,而是李宓,字络秀。
李绪沉默了。他看着眼前的络秀,灼灼的目光仿佛又在她的脸上寻找着王妃的影子。他看着络秀眼里的期盼与执着,时隔多年,终于明白了什么。他叹了口气,说道:
“既如此,我明日便上书圣上,为你求个武官的职位。我吴王的女儿从军可不能与平民相同。”
“父王,我不需—”络秀刚出口,就被李昙打断了。
他摇摇头,对络秀说道:
“络秀,你得了武官职位,上阵我们也能放心些。你就将这当作父王和兄长的一片关心吧。”
络秀听了,只得点了点头答应。
一个月后,五丈河横桥。
“络秀,就要出发了,你还在等谁吗?”
李桢如往常一样,穿了一身藕荷色的百褶长袍,眼角也着了藕荷色的眼影,宛如秋日里反季的莲花。他与络秀一起站在船上,京都外的五丈何水在秋风的吹拂下飘来阵阵凉气,李桢穿得清凉,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络秀没有说话,她穿上了一身戎装,只是静静地看着京都的方向。父王和兄长亲自送她登船南下,连江姐姐和阿金也来了城外为她送行。现下他们离去,五丈河上停泊了数十辆船只,络秀却觉得空旷极了。
“不曾想,兜兜转转,你我竟都是李氏子弟。”李桢见络秀沉默,就找了个话题说道。
络秀也心生感慨,如今,她身为宣节副尉,仿佛是另一个人。
李桢看着宽阔的河面,谈起了他的计划:“等我到了刺桐,定要远洋诸国,山海有经,博物有志,一物不知,君子所耻。”
络秀听了,笑了笑,只觉得李桢许是要离开京都的缘故,他今日身上有了一种格外的大度。
“络秀,我们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回京都了。”李桢刚刚和平淮令宋淮南话别了许久,此时在这豪情中难免生出一丝不舍。
络秀想起平淮令宋大人也来了城外送行,不由得说道:
“你和宋大人关系真好。”
心中的人约莫是不会来的,络秀不禁伤感地想到。
李桢似是识破了络秀的心思,说道:
“你说我们这出行的日子可真不凑巧,正好碰上了一年一度的明经考试。络秀,你说那些科考的学子此时应该正在考场上奋笔疾书吧。”
络秀垂了眸子。她听江姐姐说了,元大哥报名了今年的明经考试,自是无法赶来送别。可这三个月,她都未见元大哥一眼,即使他今日没有这场考试,还会来见自己吗?
李桢看着呆呆地望着都城方向的络秀,问道:
“络秀,你既然如此不舍,又何必远行呢?”
他见络秀不语,打趣说道:
“罢了,我忘了望夫石是不会言语的。”
络秀瞥了他一眼,见李桢眼角还泛着红,她继续望向远方,悠悠说道:
“桢公子和宋大人适才执手相看泪眼,此刻倒是声如洪钟,不再无语凝咽了?”
李桢想起方才自己涕泗横流的模样,难免惭愧,他吃了瘪,不再说话,也随着络秀一起遥望起京都来。此时河面上起了浓雾,从船上眺望,通都大邑,节物风流,京都隐在雾里。
“络秀,你看我们从这里望去,京都都显得缥缈了起来呢。”李桢说道。
络秀有感而发,“是啊,忽然觉得,在京都的时光,宛如一场华胥之梦。”
两年前,她几乎羡慕每一个住在京都里的百姓,而如今,她明可以坐在高亭里赏万家灯火,却等不及似地要逃离京都。果真梦华过后,无法停留。
李桢听了这话,慨然yin道:“所谓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这梦华外的世界,京都里的人,又怎会知道呢?”
船夫吹了号角,终是到了离去的时候。络秀正准备收回视线,却看见苍色的岸上出现了一身青衣,从白雾中向他们走来。
“络秀,你看这身影像不像丰庆楼的账房先生。”
船已经开动,岸上的青衣见状也跟着跑了起来,在迷雾里宛如一道青色的影子,络秀努力看清了他的脸,那双桃花般的眸子正往一艘艘船上望去,焦急地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