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顾昔多方打听,两人顺利地同村长碰见了面。老头一路交代事由,带着师徒二人远远瞧见了宋府的朱红大门,果断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几位随我来吧,先进屋候着。”接应的男人说。
招待他们的是宋府的管事,村长护着桃林,和宋家人片刻的宁静也没有,临别只冲着师徒两人千叮咛万嘱托,便急着在进门之前与他们分道。等候了不出片刻,宋员外就沉着脸走进屋中,身后一个青年搀着一位女子跟进来,管事作揖合了门,留下五个人在屋子里。
宋甫山不是芳菲村的本地人,宋家世代为商,他早年辗转四海,去过许多地方,如今到了小辈成家立业、长辈安享晚年的时候,他就带着妻儿来到了芳菲村生活,而宋家也凭着原本的财势很快在当地生根落户,成了芳菲村的富庶人家。
“道长若有法子寻回犬子,我宋某人必重金酬谢。”
不知是因为小儿子失踪,还是早年打拼留下的痕迹,宋甫山虽然声音沉实,面容却很憔悴,头发都白了一大半。他叹了口气,沉痛摇头道:“我儿是夜里上了山,再也没回来。”
顾昔道:“他为何要夜里上山?当日白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宋甫山情绪激动起来:“斯儿出门前说桃花仙人邀他上山一聚!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肯定、肯定是那山上的桃花妖作祟!”
“嗯?为什么是桃花妖?”店小二不是说小公子被姑娘勾了魂吗?顾昔趁机套话,“村里可是有什么说法?”
“是有,是有!人人都说山上有个桃花仙人,家家户户逢年祭拜,让她保佑村子安宁!”宋甫山唾道,“那若真是个仙人,怎会蛊惑我儿!”
云之衍没说话,始终端详着一言不发的青年和宋夫人,这个男人想必就是店小二所言的宋家长子,宋如被他盯久了,竟然生出几分羞涩的意思,目光躲闪,耳根鲜红。
“你可有意中之人?”云之衍问他。
“贪声逐色之辈,不成气候!道长莫怪。”长子尚未开口,宋甫山就接过了话,宋如颔首默然。
云之衍被打断,便转头问起了宋甫山:“那么小公子秉性如何?”
“斯儿笃学好古,妙笔丹青游刃有余,比他不知强了多少倍!”宋甫山言辞忿忿,不难看出这长子极不入他的眼,“道长可随我前往斯儿的住处,若有用得上的东西,尽管取用便是!”
宋夫人一听便抽泣出了声,手帕掩着面,看得出她克制不住悲痛。让一个刚失去儿子的母亲睹物思人,确实有些残忍,顾昔想到师尊如今不通情义,刚想出声提醒,宋甫山就主动遣了宋如带宋夫人回去休息,独自引着二人去往宋斯的屋子。
宋家的宅院偌大,一路却鲜少有家仆的身影,宋斯的房间里干净整洁,桌上还整齐地摆着笔墨纸砚,墙上挂着花鸟字画,满屋子浸着书香气息,确实不难看出宋斯是个勤勉刻苦之人。
顾昔很快心生疑惑,幼子沉迷诗书,长子品貌不端,宋家世代为商,偌大家业要由何人继承?
云之衍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些,他问:“小公子可Jing商道?”
宋甫山答:“斯儿无心经商,亦不曾习商贾之道。”
云之衍便没有再问,走近看了墙上几副字画,顾昔跟在后头,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师尊的一声轻哼。
是不是Jing怪作祟,天色晚时直接上山一探便知,宋斯赴约的那座山离着客栈更近些,云之衍谢绝了宋家的留宿,带着顾昔回往客栈。
“师尊。”顾昔紧跟在云之衍身后,生怕再不留神被他落下,离宋家远了些才开口道,“我觉得有些奇怪。”
云之衍只“嗯”了一声,等他继续说。
如果小公子真是被死去的姑娘勾错了魂,那事情的始末便与姑娘逃不脱干系,宋甫山满嘴说着桃花妖,莫非是姑娘枉死,冤魂不散,假借桃花妖的身份欲行报复,结果错引了小公子上山?
那她本欲报复之人,自然就是大公子宋如。
“我想……宋员外绝口不提姑娘之死,是不想节外生枝。”顾昔在脑子里捋了一遍,仍有不解,“所以那宋如虽看上去文质彬彬,结果杀了相好的姑娘吗?”
“人不可貌相。”云之衍也在思量,却是思量着宋甫山的话,他对顾昔说,“客栈的消息流通最快,回去打听一下长子的事,此刻还不能盖棺定论。”
顾昔“嗯”了一声,宋甫山应答如流,明显是在避免他们接触长子,欲盖弥彰,只是他难以理解,宋如为什么要杀害与自己相好的姑娘,思及此处,顾昔突然之间跳脱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本来……不也是想要杀了云之衍的吗?
是受蒙蔽吗?转瞬即逝的念头在顾昔的脑子里炸开,他连忙要询问云之衍,话尚未开口,只见身前疾速晃过一截皓腕,素白衣袖尚处凌空,穿风而来的暗箭已被及时挡开路径,斜扎在了他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