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衍闭关的几日,融景峰上下冷冷清清,顾昔索性功也不练了,书也不念了,整日瘫在云之衍的床上辗转反侧,白天倒还好,只是一入夜,顾昔揉着那床白褥子,埋头深嗅,总觉得心中怅然若失。
就这么熬到了第十日。
他夜里睡得晚,白天醒得便也晚,待他揉着眼坐起身,又是错过了饭堂开张的一早。
他没接过委派,自然囊空如洗。思索片刻,顾昔决定出门走走,再不济也能路途中摘点野山莓充饥。
只是他刚下了融景峰,迎面就看见了一个有点熟悉的面孔,似乎正是被他前几日在饭堂里扫了颜面的姑娘。
顾昔咂舌,偏偏又叫不出人家的名字,脸上只好挂起了温和的笑容应付。
“师、师兄?”
“你在这里做什么?”
姑娘自是有倾慕之意的,但此刻她只身一人,见到顾昔反而多出些无措,面颊生晕稍作低头,两只圆溜溜的杏眼悄悄瞄他:“长老派我去经卷阁取一本古药籍,可我……不常下山,好像迷路了。”
顾昔了然,专Jing药宗古籍,想必是戴长老门下的弟子了,拜天峰的山路七拐八绕的,倒真为难了一个姑娘独自寻路下山。顾昔抱起胳膊,忽而心生一念。
他瞧这小师妹生得温婉可人,气质灵动,发间还绾着只温润蓝玉簪,怎么瞧都不像寒门家境,至少不像他身无分文,他笑着问道:“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药籍我可以替你去取,你可否帮我下山,买点苏记铺子的酒酿饼?”
姑娘猛地抬头,眸中生了光:“好呀!我正愁找不到那劳什子经卷……”话说了一半她连忙捂住嘴,灵动的双眼紧张地环视四周,确定周围没人,才不好意地吐了舌头:“师兄也喜欢酒酿饼?我这就去买些,就当作给师兄答谢!”
“有劳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顾昔如意,随口多问一句。
姑娘褪了胆怯,眉目盈盈更加生动起来,拳掌清脆相撞:“拜天峰弟子苏攸攸,拜见师兄!”
*
顾昔进了经卷阁,熟练地环视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苏攸攸要的那本《草木方》,他从前常被云之衍支使着来借阅医书,没少出入经卷阁,药宗那些本厚到打人生疼的书籍名字,放在什么位置他也早记得滚瓜烂熟。
抱着这本厚册子,顾昔突然想到了明月散,既然来都来了,不如顺道瞧瞧。他记得师尊借阅过一本《百毒经》,既同为毒物,当有收录,了解一下明月散的毒征,也好朝着云之衍对症下药。
放置毒书的区域很小,顾昔很快便找到了那本《百毒经》,捏在手里薄薄一册,却收录了百余种奇毒,顾昔摊开查找,果然在头几页就看到了明月散。
“……yIn毒之首,蒙心yIn性。授之以毒,十五沐月,可解;行媾,得人傀,唯其所用,情余毒余,终生不解……慎媾之,命系同根,并生并死……”
顾昔再往下看,脑筋发麻,半晌他合上书,在柜子前面站了一会儿。
原来明月散本是可以解的,是他强上了云之衍,才令yIn毒终身无解,云之衍这辈子只能为他所有……怪不得自己轻易地撩拨就能让他有感觉。
原来都是因为明月散,他周密筹谋的什么情什么意,师尊根本就不在乎,也从未被打动。
命系同根,并生并死……怎么会这样,所以云之衍不杀他,不是因为有所动容,而是因为珍惜自己的性命吗?
顾昔的双瞳倏地放大,不可思议地眨巴了几下,眸中映出荒谬神色。
难道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杀云之衍之时,便是自取灭亡之时,云之衍逃不掉,他也逃不掉。
顾昔眸眼微眯,一种被愚弄的怒火烧及心头,云之衍定然知道明月散的毒征,可他依然放纵自己的亲近,默许自己的占有,原来都只是为了纾解欲望,他对自己,根本一丝心动也没有。
那阵最初的报复之心又滋长起来,云之衍于他不过是月色一抹,是心中执念,伴着怨憎深入骨髓,他想玩弄他,让他屈服,不过是心有不甘,欲壑难平。
顾昔冷笑。
好啊,云之衍想利用自己活下去,那他便自取灭亡,他无所谓生死,只要自己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