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呢,她也挡着你了?”钟瑜的语调也高了起来。
“她就是不想让我痛快!就是想让我断子绝孙!就是想让我抬不起头来!”顾滨发疯一样双手握拳,猛烈地拍向桌面,“没用的女人,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害得我在家里都抬不起头来,处处被人嘲笑!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书读的没我好、钱赚的没我多,就因为没有儿子,他们就笑话我,笑话我没儿子养老、笑话我没本事,都他妈的怨这个没用的女人!一天到晚愁眉苦脸,只知道围着丫头转,一点儿也不把我放在心上,她就是想害我!就是想看我的笑话!这样恶毒的女人还活着干什么?干什么!”顾滨额头上青筋暴突,双目瞠圆,几乎是在咆哮了。
“我觉得顾滨在生儿子这事上已经魔怔了,夏云就算不是让他毒死,早晚也会在生孩子这事上被折磨死。然后他再娶、继续生儿子。”
方文涛根本没理会顾滨的消极应对,现在证据确凿,拿口供只是时间的问题,再来三、四个小时的车轮战,多说点刺激他痛处的话,这种自尊心极强、要面子到变态程度的人是一定会耐不住逼问,转而为自己的行为争辩。
“她活着就是在害我,她必须死!必须死!必须死!”顾滨双手抓着头发拼命地向下拽,喊得连嗓子都嘶哑了。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死都死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钟瑜扫了眼顾滨阴晴不定的脸,换了种有些遗憾的语气:“不管是吃了什么,人都死了,不仅是你老婆,还有你女儿。而且我们查过夏云做过好几次流产,你也知道,她的情况已经不能再生小孩了。那么,在你们永远不可能再有孩子的情况下,她为什么要带着孩子自杀呢?她不留恋这个世界,难道也不想给你和你的家族留下希望吗?顾妍希是你唯一的女儿,也是你们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不像男孩那样调皮,不像男孩那样要担负延续姓氏、娶妻生子的责任,就是一个单纯的、像小棉袄一样的女孩子,夏云一定非常爱她,几乎把全部的心血都放在她身上,这样一个她唯一的血脉,你觉得她舍得带她一起死吗?”
“都得死!她们都在害我!都看不得我好!”顾滨将头深深地埋进手臂中,剧烈的抽泣让他全身颤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滨脸色铁青,如果眼神有实质,估计此时的钟瑜已经被万箭穿心了。
为了这个案子,连续几天钟瑜几乎只睡4个小时,虽说这种强度的工作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更熬人的
钟瑜紧紧地盯着对面的男人,把“唯一、这辈子、女孩、男孩”这几个词说得尤其重,他要让这些词像锉一样狠狠地磨搓顾滨的神经,让这个为了“生儿子”不惜搏命的人再一次直面残酷的现实。
“都也不重要了,人都死了,可怜那个小孩子了,太小了,不知道她妈妈为什么这样,也不知道她爸爸为什么这样,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没了。哎,不行,我真受不了案子里有小孩子,尤其是这么小的,啥也不懂,你说顾滨怎么下得去手呢?看得我想吐。”钟瑜叹了口气,又摆摆手表示不想再说了。
包,她知道还有一包,所以吃了它死了!”
果然,在一次又一次的“儿子、独子、绝后”的,顾滨爆发了。
“所以你就杀了她,因为她害你没有儿子。”方文涛紧接着说道。
“顾滨他们家真的因为没儿子就看不起他吗?”方文涛坐在办公桌前回看记录,他至今也很难相信这个杀人动机。
顾滨一下子就噎住了,半晌憋出一句:“我不知道,我是猜的。”
“夏云家都不知道她打过这么多次胎,我告诉他们她再生孩子就有生命危险时老太太当时就不行了,一边哭一边说‘作孽、命苦’,她哥哥也哭了,直说早知道这样拼死也要让他们离婚,让他妹妹受了这么多苦,最后还让这人渣给害死了。”
钟瑜和方文涛看着这个由癫狂叫喊到哭号不止的男人,心里感慨不已。一句“都在害我”念了无数遍,是为了让自己相信吧,相信自己这么做是被逼的,是为了自保才下的狠手,自己没有错,从头到尾都没有错。
“这也算是挫折?又不是生不出孩子,至于吗?”方文涛拧着眉头叹道。
方文涛听后却笑了:“你怎么知道夏云是老鼠药中毒?”
“他父母说没逼近过他们,但又说兄弟们都有儿子、就差他一个,至于有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而且顾滨这个人一直以来都过得挺顺利的,人前也挺风光,估计是那种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人,没想到在生儿子上没遂心意,自尊心受不了了,看谁都像在笑话自己,然后就走了极端吧。”钟瑜边写着报告边说。
他参加工作这几年,怎样悲惨的人生都算见过了,怎样不堪的人性也算见过了,开始时真的是特别容易激动,现在已经看开了很多。不是说经历多了就麻木了,而是明白了这些让人悲伤、痛苦、愤怒、无奈的事情永远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钟瑜知道自己能做的很少,但谁不是呢?与其为别人挣扎,不如做好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