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肃冼敛起笑,他缓缓收回了目光,在转眸的瞬间,他眸光中的郁色又浓稠了几分。那股萦绕在心头无法忽视的诡异之感就如同一双窥视的双眼在暗处蛰伏,却道不出究竟是从何而来。肃冼的眸色暗了暗,心道,当下还是先带着宁桓离开此地。
二人朝前走了一段路,周围的景象变得愈来愈来荒芜,时令已快入夏,绿意却只有那罕见的一星半点,在几近漆黑的夜中显得尤为萧索。天空是森冷的墨色,一轮弯月悬于空中,苍白地仿佛从画纸上裁下的剪影。夜静悄悄的,四周听不见半点虫鸣声,只有两人的脚步踩在底下粘腻的土地上,时不时发出了“哒、哒、哒”的声响,在空旷的月夜中无尽回响。
宁桓挨在肃冼身侧,小声地问道:“咱们是不是迷路了?”
肃冼自方才起便一直缄默着,闻言,他抬起了眼眸,眼底快速地闪过了一抹复杂之色,但被他很好地掩饰了。他转眸望向宁桓,笑了笑,似是漫不经心地回道:“那看来咱两今夜真的要露宿荒野了。”
在宁桓哀怨的叹息声中,他的余光却瞥向了身后。肃冼并没有告诉宁桓,方才他们途径那条的小道,不知何时已消失了踪迹,身后成了一片被杂草覆盖的荒芜之地。冥冥中仿佛正有一股力在牵引着二人一路朝着这个方向前行。路的尽头会是什么?肃冼拧了拧眉。
“宁桓。”肃冼方要开口,却听到宁桓在一旁道:“那边有光。”
肃冼蹙着眉,讶然地顺着宁桓的视线望去,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几簇稀稀落落的光亮,似是人烟处。宁桓欣喜地望向肃冼,说道:“看来今夜里咱们不用露宿荒野了。”
肃冼见宁桓望了过来,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他蹙着眉,面色愈发凝重,压抑下心头的那份不安,说道:“那便过去瞧瞧。”
于是,二人朝着光亮那处走去,没多久便看到一副破旧的牌匾,斑斑驳驳地写着“佘人镇”三个大字,匾额上的红色漆面已经完全脱落,如今那三个字只能辨清楚个轮廓。
“佘人镇。”宁桓照着匾额上的字小声地复念了一遍,“我总觉得我在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喃喃地说道,不安莫名拢上了心头,佘人镇,蛇人镇,我究竟在哪里听到过这三个字?宁桓心道。
夜色寥寥,二人默然地朝向佘人镇的深处走去。虽说“佘人镇”三字听上去是个镇名,但这里房屋建筑统共才只有那么几排,更像是一个村落。灰白的墙壁,残破的瓦片,剥落的墙皮下露出了底下的土坯,被滑腻的青苔覆盖。整个镇空无一人,周遭只悬着几盏灯笼,像是蒙了尘的前朝古董,连光线都晦暗地有些朦胧。二人走了一段路,才终于在拐角的一处见到了人。
“哐当、哐当”,铁器敲击在木板上发出了一声声沉闷的响声,简陋的店铺外坐着一个干瘪Jing瘦的老头儿,他嘴里叼着一只旱烟,背朝着二人,做着手艺。昏黄的光将他的人影拉的老长,肃冼和宁桓走了过去。“请问,您知道这附近有客栈吗?”宁桓问道。
“哐当、哐当”,又是一阵沉闷的声响。老头儿手中的动作未停,宁桓等了片刻见此人无有反应,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问道:“您知道这附近哪儿有客栈吗?”
“哐当——”锤子被随手扔在了一边,老头儿转过身,“是要活人住还是死人住的。”他的嗓音嘶哑,像是许久未曾讲话了,全身的皮肤像是被大火灼烧般泛着红色,层层的死皮叠在脸上,辨不清五官,唯有一双眼睛泛着Jing光。
他微侧开了身,身后露出了他方才忙活的东西,是具黑棺。宁桓微有些诧异,这么小的镇上还有棺材铺?黯淡的烛光从铺子里漏了出来,只照亮着最外边的一面墙,那里竖着几具已经做好了的棺材,在暗沉沉的烛光下,黑色的漆面折射出诡异的光,像是蛰伏于暗处的一个个鬼影。宁桓瑟缩地往肃冼身后退了退,回道:“自……自然是活人住的。”
老头儿抬眸,Yin沉沉地扫了二人一眼:“活人死人都一样,前走右拐就是了。”说着,便拾起了身侧的锤,不抬头了。
肃冼与宁桓退了出去。此时自方才起便一直未出声的肃冼忽地说道:“宁桓,你看清楚他身上穿的衣服了吗?”宁桓摇了摇头,方才光线如此黯淡,他根本没有注意。“是寿衣。”肃冼淡淡地说道。
宁桓的双眸猛地瞪大,肃冼安抚般地单手扶住了宁桓的肩膀:“许是装神弄鬼罢了。我不过是想提醒你,一会儿若是到了客栈,你一定小心一点就是了。”
宁桓怔然地点了点头,半晌,他苦着脸说道:“我后悔了,我们能不能现在就回头的。我宁愿露宿荒野,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
“既来之,则安之,况且外边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儿。”肃冼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声音压得极低,他并未告诉宁桓,他们怕是已经回不了头了,来时的路都已消匿,眼下只能在此寻找出路了。可佘人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肃冼的眸色沉成了最浓郁的黑,他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可一时间却怎得也想不起来了。
二人照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