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一幕,是一个少年孤狼一样的眼神,他这么看了一眼正在呵斥他的工头,接着沉默地继续搬起地上的砖头。
他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却没有上过学,刚出生不久父亲就跑了,留母亲一个人带着他,一直打零工,艰难度日,等他长大一点以后,母亲身体不好,就由他出来干活。
工地的工头态度粗暴,只会不断训斥让人干活,连让人歇一会儿的时间都不想留。
电影的镜头细致而冷静,沉默地记录着一切,低矮的泥土砖头房子,小小的两间,破烂发白的衣服,仿佛能闻到的苦涩药味,缺了一个角的棕色瓷碗,让人难以下咽的黑馒头。
构成了一副色调昏暗的画面。
因为之前得罪过人,回家的路上,经常还会有周围成群结队的混混来找少年的麻烦,六七个人一拥而上,淹没了少年稍显单薄的身形——而少年比他们更狠。
他从小野蛮生长,像野外的孤狼,日复一日把爪子磨得尖利,虽然还未长成,但那股狠劲儿却锋利逼人,对方人数多,他便只对着一个人打回去,一声不吭,下手却狠厉。
直到对方都被吓退,任他一个人伤痕累累地回去。
……
陆沈枝依旧认真地看着这部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电影,看着少年逐渐成长,逐渐挣脱黑暗,得到救赎,最后走在田野下。
只是这次,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电影中主人公的脸上,直到最后电影结束,演职员表缓缓滚动,主角的名字后面,“闻斐饰”三个字浮现在屏幕上。
他按下了暂停,愣愣地盯着那三个字看。
蔺斐……闻斐……
陆沈枝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两个有些相似的名字会有什么联系。
这部电影在国内知名度并不高,虽然其本身得到了外国的奖项,但是由于没有在国内公映,连演员和导演都在之后销声匿迹,所以很少有人真正知道和看过。
但从第一次买下这张光碟到现在,这部电影他看了无数遍。
在这场错位的人生中,陆沈枝从来都不是幸运儿,父母在他四五岁的时候就双双意外去世,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连争取到上学的机会都无比的艰难。
而在学校,因此而来的欺凌事件也时有发生。
说来不可思议,其实大部分人大概都会因为这部电影压抑的气氛而感到不适,只有陆沈枝奇怪地主角的抗争中找到了力量。
因为电影中主角反抗的样子,就是他自己做不到的。
就是电影中那个眼神冷漠却凌厉的少年,给了当时的陆沈枝极大的力量,让他跌跌撞撞地学会了不再一味的躲避和承受,学会了适时的忍耐和必要的反抗,把那段昏暗的时光就这么一路咬牙坚持地抗了下来。
仿佛是一座灯塔,他把“闻斐”这个名字牢记于心,敬仰了许多年,只是往后却再也没有过这个人的消息。
直到今天
脑海里,电影中那张还有些青涩的脸庞,逐渐地和蔺斐现在的样子重合了。
他抑制住奔涌的情绪,极慢,极深地吸了一口气。
双方点头之后,这场联姻就被彻底快速地敲定了。
两家似乎都很急切,因此虽然结婚仪式还没办法立刻举行,但订婚却已经紧锣密鼓地准备了起来。
在咖啡厅见面以后,陆沈枝和蔺斐便没有再联系过了,虽然蔺斐给了他自己的联系方式——而那个号码被陆沈枝在姓名前放了个A,明晃晃地挂在通讯录的第一位。
在周围没有人的时候,他有时候会不自觉的点进通讯录,对着那个第一位的名字愣愣地盯着看
除此之外,他的生活一如往常,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直到过两天,当下一次席太太再度向陆沈枝谈论起蔺斐的时候,他一反常态地显得有些神思不属。
席太太何其敏锐,很快察觉到陆沈枝的态度不知为何似乎有些变动,少了一些抗拒,还觉得他是终于接受了,格外的高兴,甚至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你能想通就好了,这样结婚了以后,我们也能少一点担心。”她说,“你要相信爸妈,蔺斐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
“……嗯。”陆沈枝低低地应了一声。
席太太头一回得到了陆沈枝肯定的回应,十分欣慰:“那就好,那就好,我们也是为你好,你能理解父母我们就很开心了。”
她像是终于放下了某个心结,整个人轻松而愉快,又温情脉脉。
“别担心,哪怕你结婚了,席家也永远是你的家,家里的大门永远都会为你敞开,如果受了委屈,尽管回来和爸妈说就是了。”
陆沈枝沉默着,忽然开口。
“我能问您一件事吗?是和……蔺斐有关。”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问及这方面的问题。
席太太现在心情很好,当即笑道:“当然可以了,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蔺斐他,以前是不是拍过一部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