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御手洗洁】
11月26日,瑞典。
斯德哥尔摩的研究院中,御手洗洁和往常一样,大步走在雪白的走廊上,黑色风衣飘扬。
“嘿,洁!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吧?”
有人从後面拍了一下他肩膀,御手洗转头,是海因里希。
他的老同事兼酒友,性格开朗单纯的男人。
海因里希一步赶上他,与他并肩而行。
“在你们东方文化里,70岁是不是很重要?”
御手洗:“一般般。不过就是地球无限自转的其中一圈而已,没什麽不同的。”
海因里希:“洁还是一如往常呢。话说,今年那个日本人的信来了吗?”
御手洗一顿。
以前每年都会寄来的,石冈的礼物,今年还没有送到。
石冈是个谨慎小心到不可思议的男人,对“生日”这种节庆以及礼貌,都看得很重。每一年,他都会将礼物和信包裹得严严实实,算好跨国的邮寄时间,提早寄出,并且三番两次提醒他要记得收。
生日礼物可以早到,但是绝不能晚──这是石冈的坚持。
30年来从不变,就如同石冈本人一样。
可是,今年的礼物还没有送到。
没有任何影响航班的事故,石冈也没有任何来讯。
是因为一个月前他没接石冈的电话吗?
不,石冈不是这种人。他可能会不满的嘀咕两句,但还是会在礼物店挑选半天,罗罗嗦嗦的请店员包好。
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他昨天就试着打电话给石冈,但是,极其罕见的,没有人接。
在散步时出了车祸?不小心跌倒骨折?生病住了院?
众多可怕的设想,在他心中焦灼滚动。他越加急切,甚至打给里美和其他认识石冈的人,尽管他们并不熟。
他们口径一致,都含糊其辞的说“没事”。这让御手洗更加烦躁。
如果他在日本就好了,如果在他身边就好了。
这个白痴,怎麽不找一个人做伴呢!
御手洗烦躁的抓了抓头:“海因里希,生日什麽的不重要,过几天我可能会回一趟日本,所以有些项目要麻烦你。”
海因里希眨眼:“嘿,洁,你在说日本?你30年没回去的日本?可是,今早……”
御手洗:“不,反正我已经定──”
他不耐烦地转头,打断海因里希的话,但却愣住了。
他的眼前,是熟悉的身影。
海因里希一下看看这边,一下看看那个。他从来没看过洁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世界反了。
他呐呐的说:“嗯,洁,我刚才正要说的,就是…..今早有个日本人来找你。你机票应该还没订吧?”
御手洗完全没听见海因里希说了什麽,他的眼里只有石冈的身影。
尽管已经30年不见,御手洗仍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几近贪婪的描摹对方的每一寸轮廓:微微垂下的纤细脖颈,白皙的皮肤,鼻子和唇角弧度柔和,典型好看的东方面容。
还有,他总是有些不安皱着的眉头,双手十指交握在一起。石冈的头发已经不复以往的漆黑,但眼眸还是带着幼鹿般的单纯明亮,和以前一模一样。
也和他想像的,老去的石冈,一模一样。
在他眼前的,正是石冈正己没有错。
他从20多岁开始,思念到70岁的,从来未真正触及、但用整颗心珍惜捧着的人。
现在就站在他眼前,无视他发出的拒绝讯息,无视两人30年不见面的事实。
──石冈来这里找他了。
这件看似简单的事,像浪chao一样,打得他无法招架,所有坚不可摧的防卫,只因为他一个人全面崩溃。
能言善辩的御手洗洁,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他只呐呐的说:“你来了?”
石冈:“……嗯。”
接着,石冈又补了句:“认得出我吗?”眼神带着稍许不安。
──当然,怎麽可能不。
御手洗很想这麽说,又想用他一贯的尖刻语气说“废话”。但他最後,只是说:“你没什麽变。”
石冈垂眼微笑:“不,没变的是你。我老了。”
“──真的,好久不见。”
【瑞典,石冈正己】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出国。英语很可怕,外国人也很可怕,我之前是这麽想的。
性格胆小,一个人就什麽事就很难做成,连国内旅行次数都很少的我,居然要独自一人坐长程飞机去瑞典,简直就是地狱式的恐怖。
但是,我需要去见他,见御手洗。
我觉得我这辈子的勇气大概都用在这里了。
“好久不见。”我艰难的开口。
御手洗的表情很难形容。我不知道他是否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