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生意’也逐步放手了,便是金盆洗手,也没有一脚将自个儿盆里的水踹翻的道理不是?”
云知努努嘴,算被逗笑。
自打林瑜浦于车站离奇自焚,祝枝兰担心姐姐再受牵连,几番为她在天津奔走,试图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那金五爷的人马百般阻挠,两边梁子也就越结越深。
有回他去沪澄接姐姐下课,路上遭了暗算,给人从身后劈了一斧头,命悬一线之际,七爷到姐姐惊慌失措奔来,却连对她喊一声“别过来”的声音都发不出。
之后,从床榻边醒来,看她双眼肿得像一条金鱼,才真真正正生出了退隐江湖的念头。
只是,一入江湖深似海,想彻底脱离漕帮,谈何容易?
祝枝兰将其中艰险藏实了,不动声“色”地把话锋一转,“姐,我现在不担心别的,就怕哪天那些何掌柜、周掌柜,或是林家那管家将你供出来了……”
“不会。”云知斩钉截铁道:“他们都是忠义之士,要背叛早就背叛了,而且……”
“行行行,就算他们不会,但万一他们被拖下水,拖累你了呢?”祝枝兰道:“你的那些店契、账簿、合约之类的东西都收在哪儿?”
“……藏在床垫下,极隐秘的位置。”
“要是你家佣人哪天看太阳大好,将床垫拿出去晒呢?”祝枝兰认真道:“姐,听我的,你把东西寄存在我这儿,这段时间跑银行也好,跑店铺也罢,你要是信不过别人,我亲自帮你办,但是,到宁氏集团收购完成前,你最好别出面。”
“为什么是在收购前?你觉得哪里不对?”
“我说不上来……总觉得宁氏这回有些反常。”
“哪里不对?”她追问。
“林家百货公司卖他六成的股份都不愿意,却肯给何掌柜让那么大的利……”
“你刚不还说那是因为忌惮你么?”
“所以是没有依据的怀疑。总之留个心眼,总是没错。”
小七混迹黑白两道,她自是信他的直觉,“我会小心的。”
祝枝兰看她满脸严肃,一把揽过她的肩,“你也别太紧张,万事有我,小七永远是姐姐坚强的后盾。”
云知心生感动,“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件事后,会拦着我呢。”
“我也得拦得住才拦。再说了……”
小七欲言又止。
他想说:当初,若非我去北京将你俩拆开,也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会好端端吃着饭,因为一道炙羊rou眼睛浮起氤氲,不会被外头报童一句吆喝急得一阵激灵,更不会在小憩时也喃喃念叨那个人的名字。
“再说什么?”
祝枝兰将她发顶“揉”成鸡窝头,笑说:“谁让你是我姐呢?”
她□□回去,姐弟笑作一团,一时肃然的气氛都“揉”散了。
要物寄存在祝枝兰那里,她暂时得以安心。
只是,那夜宁会长在车上的问话,仍令她隐隐介怀,且过了周末,宁适对她态度上的转变,更令她不自在。
譬如连续好几天给她送何味堂的点心——虽说也给幼歆捎了一份,但蝴蝶酥和黄金宝摆明是那晚上她挑过的;还在她抽屉里塞中英双译的小说,嘴上说是看过的旧书,出版时间明晃晃的标在那儿,当她瞎么。
头几日,以为避着他他能懂,可宁大少也不知哪根筋搭错,提早上课也能在路上碰见、推迟半小时放学还是能在校门口偶遇……
一周后,云知决定快刀斩“乱”麻,当面把话说清楚。
谁知一回家,就见幼歆一蹦一跳传来喜讯:“五妹妹,宁适哥哥答应和我订婚了!”
云知傻眼,“真的?”
“千真万确。”幼歆开心的手舞足蹈,“上周我妈和他妈妈打桥牌,我妈不知怎么聊的,就说起楚仙交男朋友的事,然后提到我们,说起‘老大不小’、‘两家关系好’之类的吧,没想到宁适他妈妈就接着说……”
“说什么?”
“说宁适哥哥很喜欢我。找外边的还不如找知根知底的……说的一时兴起,就约好回头问宁适哥哥的意思。”幼歆拍着红扑扑的脸蛋,嘴角禁不住咧着,“本来我妈担心人只是随口说说,怕我空欢喜就没同我讲,没曾想,今天中午宁太太主动来我们家,和我妈妈约了后日的饭局,说两家一块儿聚聚,聊聊订婚的事。”
云知心道:莫非宁适纯粹是讨好未来的妻妹?此前是自己会错意了?
“五妹妹,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呀……”
云知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看她疼的嗷一声叫,又问:“那你有没有问过宁适啊?”
“吃饭时说就好了嘛。”幼歆羞涩着,“我这会儿眼巴巴跑去宁公馆,成什么样子。”
晚饭时,三伯母又将中午的事绘声绘“色”地讲过一回,听着有头有脸,不像有假,云知心里的石头这才稳稳落下,为四姐姐高兴的同时也为自己“保住一命”暗自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