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他活,一分盼他能带信出去,眼下彻底没戏,难免失落的跌坐回去。
骆川又问了她一遍:“你刚才说的沈先生,是沈一拂吧?”
云知点点头,“我是沪澄公学的学生,他是我们学校的校长……”顿了顿,想着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爸爸是……林赋约。”
骆川原本还镇定坐着,闻言倏然起身,握着铁杆,“你是云知?”
“您……也知道我的名字?”
离得近,借着微弱的烛光,骆川看清了她的样子,眉目一舒,“瞧我这眼神,前两年在仙居看到你的时候,你还黑不溜秋的,现如今生得这么白白净净,一时都没认出来。”
云知一听仙居,心下一惊——林赋约隐居仙居之事,就连祖父也是事后才知,这骆川不止知道,还去过……那是不是意味着……
“骆先生,你知道是谁害死我爸妈的么?”她问。
骆川闻言,眸光一闪,终是轻轻摇首。
云知却觉得他好像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意告诉她。
“那您……为什么要劫持宣统呢?”云知说:“现在是民国,他连个傀儡皇帝也算不上了,您冒此风险,又是为什么?”
“他还能住在这紫禁城里,是因为仍有许多人对他心存妄想……这些人的复辟梦一日不灭,就一日不会放下手中的屠刀……”骆川喃喃说着,也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自己听,但显然是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他看向她,“你又是怎么进到这宫里来的?”
云知静了片刻,将这两日的遭遇简而述之。
骆川听到沈一隅软禁她时整个人紧张的直起身,待她说到平安脱身他才松了一口气。
云知有些后悔:“可现在不又进来了,早知道,我就不逃了。”
骆川却说:“沈一隅此人心思歹毒,为达目的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可以利用,你能从沈府逃脱,还是明智的。”
她听出了弦外之音,敏锐问:“那,刺杀沈邦的……”
“是我。”
云知并不意外,只是奇怪:“为什么?你和他的儿子……我是说沈校长,不也是结拜兄弟么?”
“当年是,现在不是了。”骆川神“色”寂了下来。
“为什么?你们吵架了么?”
骆川这回没摇头。
“为什么……”
骆川看她在这种情况下还关心这些“八卦”,忍不住蹙眉,“你很关心你们校长?”
“我……只是不明白,当初结义时,不是志同道合,很是投契的么?”
他眼中泛过一丝伤痛,随即垂眸:“投契……又何止是投契呢……”
骆川说,初到沈一拂时,觉得这是个颇为老成的少年。
之所以用老成形容,是当时他单枪匹马,越过敌区将那份至关重要的文献送到他们面前时,那份镇定,骆川自己都未必能做到。彼时骆川比沈一拂大八岁,而他们同盟早稻田大学三人组中的老幺朱佑宁都有二十了,相比于从容不迫的沈一拂,朱佑宁反倒显得像个没谱的少年,成日蹦蹦跶跶没个定“性”,实在令人头疼不已。
大概他们俩在校所学物理研究方向相似,又因为沈一拂对此钻研见解都极是独到,朱佑宁跟捡了个宝似的,说什么都要沈一拂多留一阵,好帮他指导自己的毕业研究。于是,就这么三天又三天,五天又五天,半个月过去,朱佑宁不仅把沈一拂拉入同盟会,四人还结拜为兄弟。
能在那种特殊时节加入这么一个强有力且志同道合的同伴,他们自然高兴,而沈一拂的能力不仅限于学术,在布阵方面也颇有所长,之后多次行动能够取胜,他所提议的计划和策略是功不可没。
骆川记得,当时盟会中有个大人物听闻后,特意来到湖北,想请他去东京见孙先生。不过那会儿国内形势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沈一拂想与他们三并肩作战,便婉拒了,那大人物离开之前还夸他有儒将之风。
“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对他给予厚望,尤其是大哥,生怕他磕着碰着,到后来稍微有些风险的场合都不肯他去了……佑宁总说大哥偏心,但他自己又最爱黏着一拂的……”骆川说到此处,眸中流“露”出几分缅怀之“色”,“不过那时的我们,终究是太过年轻,总是把未来想的太过简单……”
“那后来呢?”她问。
“后来,革命爆发之前,清廷曾派人找我们谈和,到了当日却出尔反尔,将我们一干人全都扣押了起来,包括一些共进会的学生在内,一共六十八人,以此为挟。但临时放走两个,一个是一拂,一个是佑宁。”
沈邦当时也是朝中将军,放走沈一拂并不出奇,但朱佑宁……
“是一拂同他们说自己有心脏病,佑宁是他的医生,离不开他,必须也要带他出去。”骆川说:“这是大哥的意思……”
林赋约希望能保一个是一个,而沈一拂与朱佑宁却想把他们都救出来。
沈一拂决定回北京寻求帮助,朱佑宁与他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