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笑了笑,顺从地靠近了他一点,很快便闭了眼睛。
??一灯如豆,微微地摇晃着,将厢房内的一切笑得氤氲朦胧。
??静默中,猊烈突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别怕。”
??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与他说这两个字了。
??李元悯听着,往他怀里缩了缩,很久了,他才开口:“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这样的反常让猊烈的眼神骤然一眯,他敏锐地感到这定非一件轻易的事,喉结动了动,道:“你先说。”
??“不,”李元悯执拗地:“这件事你必须得答应的。”
??见猊烈半天没有应他,李元悯支起上身,柔柔地亲吻他线条分明的薄唇:“你答应我好不好。”
??鼻尖蹭了蹭他的,声音放软了下来:“我只求你这件事了。”
??他外表娇弱,但内心素来要强,从来不是个会撒娇的人,也很少用过这样示弱的语气。
??所以猊烈怎不会心甘情愿被他俘获,他幽幽叹了口气:“你说。”
??李元悯松了口气,笑了笑,他躺了下来,抱住了猊烈劲瘦的腰,将身体靠近了去:“我物色到了一个农妇,她肚里的孩儿与……我肚里的这个一般大小,她夫君死在军中,一个农家妇,门丁单薄,根本无力抚育这个孩儿,我已经派人送了她一笔银子,待她生产,我会命人将她的孩儿偷偷带进宫。”
??猊烈何其机敏,浑身的肌rou立时紧绷了来,骤然打断他:“我不答应。”
??李元悯着急起来,他支起上身,恳求的看着猊烈,“你先听我说完。”
??他咽了咽口水:“她许在我之后妊子,为了稳妥起见,这段时日我会多物色几个合适的,确保万无一失。”
??猊烈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面无表情看着他认真地说着这些看似细致周密的安排。
??“当然,我们有可能用不上他们,若是我诞下正常的孩儿,便将这些孩子养起来……这倒容易,我在岭南的时候也没少养过孩子。”
??“若是生下……与我一般的孩子……”
??猊烈冷道:“如何?”
??李元悯舔了舔嘴唇,那里有一道新鲜的伤口,一碰便会发疼,然而李元悯却是病态地故意拿舌尖舔着它,像是享用那份疼痛一般。
??“有一种药,服下去很快的。”他像是怕猊烈反对似的,“你放心,他不会痛苦,像睡着了一样,决计没有半分难受——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猊烈背脊一寒,念及或许他自己都在觊觎这些药,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你找什么?你好端端地找这些劳什子做什么!我不会答应!你给爷死了这条心!”
??猊烈胸膛重重起伏着,他骤然起身,睁着赤红的双目看着李元悯:“谁找的?何兖?还是张龙!说!爷拧断他脖子!”
??李元悯却是凄惨笑了笑: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他紧紧抓着猊烈,想极力让他明白自己的痛苦:“这样的身子,有我一个便够了。”
??可惜他活了两世才明白,有些东西是注定的。
??他这辈子得到的东西,与那些痛苦的承受相比,太微乎其微了,连仅余不多的东西失去都那般轻易,他得拼尽全力,才得以换来常人的起点,疲累是浸透骨髓的。
??他自小渍在那种被厌弃、鄙夷、憎恶的泥潭中,长成了这幅样子后,更是常年活在了污shi糜烂的窥探下,几乎没有过过什么正常的日子——他已经快趋于不正常了。
??他们若是事败,那样一个畸形的孩子不会比他过得更好,便是事成,终归也活在异类的目光中,把这样无望脏污的人生,加诸在一个无辜婴孩身上,太过残忍。
??即便只有万一的可能,他必然也要斩断。
??便让一切终结在他这儿。
??猊烈看了他半天,慢慢将他搂进怀里:“我不会答应的。”
??李元悯怒不可遏,眼眶红了来:“你答应过我的!”
??“我后悔了。”猊烈卑劣地答,却是说得温柔:“爷本在你面前就是个真小人,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桩。”
??李元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猊烈心间泛起钝痛,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眼前人的“不正常”,他对自己身体的憎恶已经成了本能。
??这样的憎恶是被周遭的世道一点一点地驯化的,他们的目光、他们的窥探裹挟了他的意志,连他自己都在厌恶这样的身体。
??世上的异类,总归都会被剔除出大众的队伍被恣意凝视。而李元悯,抗争了这么多年,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他已渐渐无法摆正自己。
??猊烈看着他无处躲藏的痛苦,身上的反骨铮铮,前所未有的蠢蠢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