猊烈站在原地良久,心间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那一行人的影子消失在视野尽头,他才翻身上马,回归大营去了。
??远处,狂风骤起,卷起了一地的黄沙,车队跋涉其间,颇有几分苍凉。
??李元悯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内,他头靠在了车窗上,半晌,长长吐了一口气,垂下头来,双手无力地盖住了脸,分明有一颗泪珠从下巴滴落下来。
??一种夹杂着自厌及愧疚的复杂情绪淹没了他。
??因为他无比清晰地断定自己曾有一刻有过的放弃念头——他甚至想破罐子破摔一般依附那个男人,并沉浸在那个男人给他温柔的幻觉里面,假装他的阿烈还在,什么也不争,便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
??原来,他的骨子里还是有着那个傀儡的影子,软弱到连他的阿烈都舍得放弃。
??可他怎么舍得,怎会舍得!
??这个世上,只有他能记得那个十八岁的阿烈了,如果连他都放弃找寻他了,那么,他心爱的阿烈,便永远在这个世上消失了。
??李元悯心碎如斯,将怀里的那块虎头玉佩拿了出来,置在唇边,咬着唇,死死闭上了眼睛。
??“阿烈……等我……”
??他双手紧紧握住那块温润的玉,骨节发白,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其上,莹莹生光。
??***
??二月初十,广安王一行人低调抵达京城。
??与其他藩王入京不同,广安王一行自是无人来接风洗尘,且旁的藩王在京中自有御赐府邸,这本是藩王应有的规制,然而不知是内务府疏忽还是明德帝的授意,在京中,李元悯并无落脚的府邸。
??好在李元悯早有准备,派人提前入京包下了一座规模中等的客栈,当作临时下榻的地方。
??当晚,他便叫来了钱叔问询:“再过一个月,本王……可会显怀?”
??钱叔道:“殿下安心,胎儿长到三月,虽肚腹会微微凸显,然而并不明显,何况这冬日里衣裳穿得多,若不注意,自没有人怀疑。”
??李元悯安心下来,当下便拟了两道请安的折子分别往宫里及太子府邸上递送。
??他自不想这般上赶着,然而他已经抵京,若不装个模样出来,恐叫有心人捉住小辫,借题发挥。
??如今京城虽看似风平浪静,但内里早已是波诡云谲,明面上太子李元乾已是掌控住了京城的局势,可镇北候府又岂是吃素的。越是这样波涛暗涌的时候,他越要谨小慎微,不能行差踏错。
??请安的折子送出去两日皆无回音,李元悯却是大大松了口气,宫中如无回音,那便代表着明德帝根本不想见他这个儿子,这回下旨,想是他已病入膏肓,内务府秉持太子的旨意,命各地藩王例行入京,避免政权交接、藩王生乱罢了。
??而李元乾没有理会他的请安折子,自是因在他眼中,根本不屑他这个所谓的三殿下,恐是觉得他叫声“皇兄”也够不上资格,否者,他怎会默许猊烈染指他。
??李元悯揉了揉眉头,心间冷笑,却也安心不少。
??在客栈待了两日,便有内务府统一的旨意出来,明日所有抵京的藩王皆要入宫前往天坛,参加太子主持的召天祈福仪式。
??倪英按李元悯的意思给他挑了件最为朴素的藩王服制,特地挑大了来,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显得体态几分不足之感。
??正收拾着,一个吊梢眉的公公进了来,正是昨日宣旨的太侍,他微微一鞠,神态却是颇不以为然:“三殿下可是收拾妥当,这召天仪式辰时便要开始,可莫要迟了,累着奴才挨罚。”
??李元悯笑了笑,道:“本王已妥,这便出发,定不让公公遭受不公。”
??他缓步上前,从袖中里摸出一袋银子,笑着递给了那太侍,“这一路劳烦公公了。”
??太侍暗自掂了掂那重量,心下满意,面上便有了些笑容,言语也客气许多:“那杂家便在楼下候着了。”
??“好。”李元悯亲自给他送出了门。
??倪英已经打扮成了个贴身侍卫的模样,她看着陪着笑脸的李元悯,心间酸涩难忍。
??阖上门,李元悯回过头来,他何其了解倪英,即便是那般若无其事的模样,也知道她心中想什么,只颇为轻松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装个样子罢了。”
??倪英默默为他披上了大氅,李元悯拍了拍她的手,郑重道:“阿英,你务必记住,这京城,我们得罪不起任何一个人了,懂了么。”
??以他在宫中的处境,连个小小太侍都可能绊他一个大跟头,这个道理,从他记事起便知晓。
??倪英咬了咬牙,低低应了。
??他微微一哂,双手揣在袖中:“好了,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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