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赵缪思发消息,她的态度没变,依旧是不愿离婚,但已经从公寓中搬了出去,好像去了她负责的一位作者家里暂住。之前我回去时衣柜里她的衣服少了一大半,当然,那条绿裙子还好好地挂在那里,防尘袋都没摘。中途有一次她父母过来看她,我陪着老两口在城区里玩了一天,把老人送走之后她很是松了口气,我说怎么了,心里愧疚吗。她想了想,说倒也不是,只是在想得骗到什么时候。
我便旧事重提,说随时,随地。她听出我的弦外之音,笑了笑不再说话,要把白天的油钱转账给我,我没收。跟她一起下了馆子草草果腹便准备各自离开,临走前我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会一直留在这里吗,她反问我你呢,难道是想回老家了?
我说万一我真的回去,你怎么办?
她有些讶异,说你不是在这里发展得很好吗,就这样回去,工作不要了?
我说我都要回去了,工作当然会辞掉。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整理了一下腰间的挎包,说你别后悔就好。
裸辞这件事比我想的还要容易一点。这几年我也算有了点积蓄,婚前说好的房子赵缪思没要,我把属于她那份折算成现金划到她卡上,她最后也没有推辞。就是楠姐那关不大好过,工作交接了一个月也没彻底完毕,我知道她想留我,但我铁了心想辞,楠姐最后大手一挥,还是放我滚蛋。
周文渊送我到高铁站,我说狗皮膏药终于不再黏着你了,周哥有没有觉得一身轻松?
别折腾自己。他拍拍我的肩膀,把一盒药塞进我衣兜。你是为了谁回去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记得按时吃饭吃药,别到时候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谢谢周哥。我轻声。那我就祝你可以等到你的阿淼吧。
行,借你吉言。他笑着。不过我也决定再过一段时间就辞职了,我会去他的城市找到他,就像你一样。
进站后我站在高高的自动扶梯上向外望去,隔一面硕大的透明落地窗,周文渊已经渐渐走远。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意识到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我在向这座工作生活了三年多的城市告别,以后那些人和事都不再与我有关,跟大学毕业那一次何其相似,简直如同复制粘贴。
我的人生也好像被一股奇怪的外力干扰过,轰轰烈烈,却无声脱轨。
说是裸辞,其实还是做了一些计划的。我带着几个工作上认识的伙伴回到老家开了间个人工作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从运营文案到营销公关一手包揽。靠着先前积攒下的人脉,开张头两个月接了好几个case,规格虽然不大,到底不至于坐吃山空,公司账面上多少有了些流水。
工作室正常运转后我抽空回了趟家里,老妈的态度并没有好转太多,我们在大门边僵持半天,差点没让我进去。老爸还有一年内退,现在已经提前开始感受退休生活了,我进书房的时候他正写毛笔字,我探头瞟了一眼,“棠棣之华”,可惜最后一笔悬针竖因为我的贸然打扰写劈了,一幅伟大艺术作品的诞生胎死腹中。
我将上次带走的那封信件放进书柜最深处藏好,可能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柳钰,但有些道理已经不再使我困惑,我不必再从那封信里找答案,因为答案近在眼前,只要我想,伸手就可以得到。
正如信中所写,我是个非常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晃晃悠悠地混了二十来年,明明自己怕疼得要命,竟还能再去伤害别人,这不仅是自私,简直就是无知。
放好信,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眼一看,好像是个子弹大小的橡皮,一端嵌在书柜的夹缝间一端露在外面。我蹲下去把它抠出来仔细研究了一下,总觉得在哪见过,然后猛一拍脑袋,这玩意儿不就是我高三复习闲得无聊拿桌角一点点磨出来的么,当时宝贝得很,柳钰出事后我状态极差,某天夜里陆新棠把我批评了一顿,书包里的东西也随之砸了一地,可能就是当时掉出来的。
不过这都是旧事了。那时的喜欢现在看起来一文不值,学生时代的话都是做不得数的,我许下过无数承诺,后来一句也没实现。
我将那枚子弹橡皮攥进手里,正要起身,余光瞥见旁边书桌底下的角落里似乎写着一行小字。谁会在这种地方写字?我好奇地钻进去点开手机手电筒,字是用黑色中性笔写的,歪歪扭扭不太好看,但是辨认起来很容易:陆新棠会永远爱着陆新棣,陆新棠会永远跟陆新棣在一起。
初一的时候爸妈决定搬家,所有熟悉的人际关系与环境一应离我远去,心里难免有些不安,陆新棠总是安慰我说不要紧的,他不是还陪着我的嘛。后来不小心从货车围栏上栽下来划伤了大腿,双氧水清洗伤口疼得要命,当着爸妈的面我硬是忍住了,晚上房门一关,陆新棠不说还好,他一开口安慰我就再也忍不住。我哭着问他爸爸妈妈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们?他说不是的,他们只是太忙了,没关系,我还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盯着那行小字看了十来分钟,爬出书桌时腿整个麻掉。这个位置过于低矮,也只有那时的陆新棠可以钻进去写了,家里刚装修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