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楂
? ?盛夏的空气总是很闷热,靠窗边打翻了山楂罐头,红汤立刻被铁条烫出一簇气泡。
? ?女人慌慌张张的从包里掏出一卷桃红色的劣质厕纸,扯下几快,叠在一起,去蹭顺着窗沿儿淌下来的浓汁。吸上水后的纸张立刻殷碎了,抹干净污渍后,掉色的痕迹还存留在玻璃上,看着糟心。
? ?坐在对面的谢东川刚坐稳就被溅了一袖子的糖水,忍着粘腻把汗衫脱下后,顺手丢过去一团白色的卫生纸,说道:
? ?“用这个擦吧。”
? ?
? ?女人先是愣怔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红着脸道谢又道歉:“真是对不起,这东西太粘了,实在不好收拾……”
? ?谢东川没说话,自顾自的抬手往高架上放行李。
? ?“你这衣服可咋办呢……要不你待一会,我带洗衣粉了,等下去厕所给你搓出来?”女人看这人的样子就是不善交际的,也不可能真让她洗,说不定话都丢不下。于是装模作样的问了一遭。
? ?果然,又是一阵平静,他依旧没开口。
? ?几番擦弄过后,女人抿紧了嘴唇,悄悄斜楞着眼睛去看他,谢东川冷不防偏过头来,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一个坦坦荡荡,一个躲躲闪闪,女人垂着眼睫把剩下的半卷纸递还回去,柔着嗓子,有些突兀的问:“小兄弟哪儿人啊?”
? ?谢东川接过来,回答说:“陕西的。”
? ?女人眼神发亮,好像隔空看到堆放成山真金白银了:“好地方啊!听说你们那儿古墟多的很,都是历史遗迹,几里地就能挖出一个宝贝呢……”
? ?谢东川眉头轻蹙,好半天才说话:“我又不是倒斗的,我种地。”现在这时代谁还干那档子事儿,再说了,就算真有宝贝也早被前人掏的差不多空了,剩下的能捞上去的都是文物,谁还费事再去找,找罚吗?
? ?种地的听起来就是不如掘墓的,看来这男人什么都好,就是穷。女人顿时偃旗息鼓,不再搭讪,也没再提洗衣服的事。
? ?车内人影幢幢、摩肩接踵,汽笛声每隔几十秒就掀起来一波,刺得人耳根发疼。谢东川拎着衣服站起身去车厢链接处的厕所间,那里面有一个洗手池,正对着人的那面贴着一面脏兮兮的大方镜,旁边的铁架上放着一块被用到趋化的香皂,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
? ?水声哗哗作响,打shi了衣袖,也在平静的思绪中激荡出一圈水花。
? ?“啊啊啊——!”
? ?忽然--!一声尖锐的叫喊直接把水花炸成了细雨,如白雾一般朦胧的氤氲在眼前,缓慢下坠。
? ?谢东川对镜一看,当是谁呢,原来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在狭小的空间内贴着墙蹲下,双手疯了一样的去推门。奈何谢东川这么大个人站在门前,她直接卡住了,怎么也合不上,又不敢站起来和他对视,就一直低着头。
? ?谢东川有些好笑,没回身,看着镜子里缩成一团的女孩问道:“小妹妹,你着急上厕所啊?”
? ?那人似乎听不懂,还是用力的撞门,门卡在身上也不疼,就是硌得慌,谢东川干脆伸手帮她把门关上了。
? ?水龙头还在哗哗滴水,嘈杂的声响顷刻间被隔绝在外,简陋的房间里,两个人尴尬的共存着。
? ?过了一会儿,男人先打破了僵局。
? ?“现在还没开车呢,你得等车走起来才能上。”谢东川漫不经心的用香皂把袖子打出沫,搓了几下颜色就没了,就是还挂着一股子山楂味儿。
? ?女孩抱着膝盖,不知情绪。
? ?看她也没有要上厕所的意思,谢东川叹了口气,劝诫道:“看见有个男的站在里面,你还往进闯?你爸妈没教过你这样不好吗?你是没碰见别人,这地方拐卖的可多了,管你是姑娘是小子带着就跑,报警都找不回来……”
? ?“啊……”女孩不清不楚嘟哝着。
? ?谢东川以为她听懂了,于是又补上一句:“以后可记住了,别这么莽撞,好好在爸妈身边待着。”
? ?那姑娘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睁着一双大眼睛,怯生生的抬起头。男人的背脊很宽,低头说话的时候正揉着衣料,皮肤泛黄,和金秋的麦子一个颜色。
? ?谢东川关掉水源,把shi袖子拧成一股绳,沥干净水后,说:“你就在这等着吧,我走了,记住快点回父母身边啊。”说罢,他最后往旮旯撇了那姑娘一眼,却微微愣住了。
? ?人家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呢。
? ? “你怎么了?”
? ?小孩抖着嗓子,面色有点着急,叽里咕噜的说出了一串听不懂的话,跟鸟语一样,他愣是一句也没听进耳朵里,也没在意,当人发疯呢。
? ?谢东川手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咳几声,等小姑娘吐完那串车轱辘话,有些不好意思又鬼使神差,而且十分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