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走就是两个星期。
其间,黄雅雯给秦一鸣打了一通电话,大致意思是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他们很快就会回家。她的声音听上去疲倦沙哑,似乎很多天都没有睡好觉。
秦一鸣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等到九月份完结,前院的桂树结满了金黄色密密匝匝的细小花朵,秦朗终于回来了。
他瘦脱了相,巴掌大的小脸没有一点血色,他被黄雅雯的搀扶着下车。秦朗帮秦彬从后备箱拿行李。
秦一鸣路过秦朗面前,秦一鸣以为秦朗会憎恨怒骂自己。
可是,秦朗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连看他都没有看一眼,他的瞳孔失焦,暗淡无光,像幽灵一样走了过去。
秦一鸣从父母的交谈中得知,他们去了南方的一个城市,堕掉了秦朗肚子里的胎儿。不幸的是,人流手术后秦朗患上了严重的宫腔感染,以致于不得不再一次进行了清宫手术。
秦朗以后很难再怀孕了。
秦朗回到家里,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言不语,他拒绝和家中任何一个人交谈,吃喝也极少。
每次送过去的饭菜几乎是原封不动的倒进垃圾桶。
到最后,秦朗变得极为虚弱,连下床都没有力气了。他躺在床上,安静地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神情麻木。
黄雅雯不是没想过送秦朗去医院疗养一段时间,但她刚提出这个建议,秦朗就立刻自残,他用削铅笔的小刀在手肘部划出一道道口子,伤口鲜血淋漓。
黄雅雯再也不敢在秦朗面前提起送他去医院的事。
看着日渐消沉,弱如扶病的秦朗,黄雅雯伏在秦彬怀中痛苦地哭出了声。她从小养尊处优,心高气傲了半辈子,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却为了秦朗心都Cao碎了。
她后悔极了,后悔一开始没有将秦朗和王烁彻底隔绝开。
她的小朗那么听话懂事,都是被王烁那个下贱胚子带坏了。
一个安静的午后,秦朗躺在床上,淡金色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照的秦朗全身暖洋洋的。
他发了一会儿呆,睡意汹涌席卷上来,秦朗慢慢合上眼。真暖和呵,秦朗迷迷糊糊想着,或许沐浴着如此温暖的阳光永远睡过去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一阵敲门声惊醒了秦朗,是秦彬走了进来。他在床边坐下,轻声问道:“小朗,你睡着了吗?”
秦朗虽然醒着,但是他仍然闭着眼睛。
秦彬知道他并没有睡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小朗,爸爸知道你心里有气,不愿意搭理爸爸。爸爸今天来呢,只是想和你聊聊天,不是来劝你去医院的。”
“你刚出生的时候,医生告诉你妈妈你的身体和其他小孩不一样,你妈妈伤心极了,觉得都是她的错,才让你一生下来就受苦。你还是一个小宝宝的时候,总是要让你妈妈抱着才能睡着,我抱或者你外婆抱都不行,一离开你妈妈你就哇哇大哭,怎么哄也哄不好。”
“因此你妈妈抱你抱得手都酸了也不肯放下,每次把你哄睡着了,她才去吃饭,那时候饭菜都冷透了,只能重新加热。”
“因为当时计划生育,很多人都劝你妈妈把你过继给别人,然后再生一个孩子。谁和你妈妈提这事你妈妈就和谁急眼,你妈妈那时候脾气火爆,骂跑了不少人。”
“你一岁半的时候被拐卖了,你妈妈找你找得急疯了,到处求人帮忙找线索。你走丢的那些年里,你妈妈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只要报纸上或者新闻上出现和你长得像的失踪儿童,你妈妈马不停蹄赶过去找,生怕错过你。不仅如此,她听说了一些犯罪集团会把小孩弄断手脚赶到大街上乞讨,每次在街上碰到小乞丐都停下来仔细辨认。”
“你妈妈还和十几个同样是孩子被拐卖的家长组成了互助会,一同帮忙寻找失踪的线索。即使你找回来的这几年,你妈妈也没有停止过帮助别人找孩子。”
“她说,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rou,找不到你,她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秦彬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了,秦朗仍然保持沉默,但他紧闭的双眼却从眼角处滑落出一条细细的银线。
秦彬将一大本厚厚的硬质封面的相册放在床头柜上,轻轻帮秦朗掖了掖被子,带上门出去。
他离开了一会儿,秦朗慢慢睁开眼睛,他勉强支撑身体坐起来,拿起相册翻看起来。
相册前几页是他的照片,小小的粉妆玉琢的婴孩冲着镜头咧着嘴,泛黄的照片上沾满了泪渍。
翻了几页后,便是一张张剪报,有失踪儿童信息,警方逮捕人贩子的新闻,某某父母找回孩子的喜讯……
相册的最后几页是一张张来往的火车票,飞机票,轮船票,汽车票。每张票去往的目的地都不相同,这些年来,黄雅雯为了秦朗找遍了天涯海角,踏遍了山南海北。
相册的白色半透明纸上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秦朗终于愿意正常进食了,黄雅雯喜极而泣,叮嘱唐阿姨每天都做一些软烂好消化的菜。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