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弯出弧度,往日里刀锋般的冷冽都敛尽,余下来的唯有温和柔意。
声音又低又冷,透着点儿?沙沙的质感,像夏日里被冰镇过的酒,清冽,烈得让人微醺上头?。
闻灯觉得自己脸红了。
美色惑人!色令智昏!他在心中大骂,松开步绛玄的手?指,抬手?拉住帽子?的两侧,往前压了压,脚底抹油似的跑出这偌大寝殿。
隔出内殿外间的垂帘不住晃荡。
步绛玄望着闻灯离开的方向又笑了一下,在他方才给自己安排的那张椅子?里坐好。
——咯吱。
砰!
门扉开合的声音传来,尔后是?脚步声渐渐远去。步绛玄听着它们,闭上眼,可就在这一刻,端正笔挺的坐姿倏然松懈下去。
他手?捂住胸口,压抑着咳了几声,紧跟着抹掉唇角溢出的鲜血,抓出一个?瓷瓶,倒了一大把丹药到嘴里。
闻灯在这里留下的温度都散了,步绛玄的影子?依然散做薄雾,在昏暗的屋室内起伏幽弥。他调息片刻,抬起眼眸。
这一次,两只眼睛都变做了青眸。
他又将眼闭上,过了许久,沉沉吐出一口气。
“报——”
一个?近乎嘶哑的声音出现在耳侧,语速又快又急,“启禀陛下,西面的亡灵大军正全速行进,现在距离神京城仅余百里!”
这不该是?此间会出现的声音,步绛玄猛地撩起眼皮。
他身处之地变了。此时此刻,他高坐明堂之上,阶下聚着身穿官服、神色各异的人,四方灯烛煌煌,照夜如昼华亮。
这堂上闹哄哄的,几乎所有人都在说话,探子?来禀之后,一个?年迈的老者从人群中走出来,看向大殿东侧,手?中拐杖重重杵地,沉声发问:“幽族以秘术进犯国都……国相不该给个?说法?”
幽族?
步绛玄如今对这两个?字很敏锐,向着老者目光所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这殿上还有一人。那人一身白衣,斜倚长窗,袖袍在风里翻飞起落,手?中持着一把扇,但视线往上走,却?是?看不清模样。
没来由的,步绛玄觉得他很熟悉,应当是?自己的亲近之人。
“幽族人不会对陛下、对周国作出这样的事。”被称呼为国相的人开口说道,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又有一个?穿着官服的人离开人群,向着那位国相讥讽一笑:“国相是?幽族人,当然为幽族说话。可这世上,唯有幽族能召唤亡灵,驱使驾驭为兵,而如今,这些亡灵近在眼前了。”
“幽族秘术皆由族长掌握,而我是?这一任的幽族族长,所以大人的意思,是?这些亡灵都是?我召唤出来了的?”国相轻振衣袖,压低手?间折扇,冷声说道。
他话语间,有种无形的压迫感自周身漫开,方才说话那人往后退了半步,面上浮现出惶恐之色:“我……我可没这样说!”
“先别说这些,当务之急是?将那些**的亡灵送回?地下去!”有个?面容粗犷的人大吼着说道。
“寻常士兵根本敌不过它们,那些东西数量上前,而神京城中方士数目不过一二百,该如何是?好?”
“先组织一批方士到城墙上,布置阵法……”
众人商议起应付之策,大殿重新归于?嘈杂。
坐于?最上首的步绛玄有心走下台阶,去东侧瞧一瞧那白衣人的面容,却?是?见得自己一抬衣袖,问:“国相有何对策?”
“陛下又是?如何想的?”国相反问道。
纵使看不真?切他的脸,但步绛玄感觉得出这位国相朝他看过来。步绛玄起身,明黄的衣摆曳地,在低处掠出一抹光弧。
“国相随我来。”他低声说道。
一身白衣的人却?是?依旧倚着窗,不迈脚步,轻轻道:“既然陛下已有决断,就在此间说吧。”他的语气不卑不亢,细听了,却?有几分复杂的意味。
大殿上静了,众大臣不再出声,执手?后退,为一步一步走下来的步绛玄让出路。步绛玄抿唇,立于?明堂中央,过了许久,才道:“事情还是?出在幽族。”
“因为这是?幽族的秘术?”倚着窗的人问道。
步绛玄没有回?答这话,而是?说:“我信你。”
“但你不信我的族人。”窗前的人直起身,向步绛玄走了一步,他们的距离拉近,可他面容依旧模糊,“而且你已经?将我的族人们控制起来了,这和不信我又有何异?”
这话让步绛玄敛下眸,亦使他驻足。
他不说话,这里便无人敢开口。香立在香炉中,升起轻轻袅袅的烟,青玉做的地砖一日不知?要擦多少遍,光可鉴人。大殿偌大,静得落针可闻。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是?那位一身白衣的人扯唇笑了声,说:“好,既然事情因我族秘术而起,后果自当由我族承担。”
这犹如一颗石子?撞进平静湖面,激起无数波澜,众官员大臣又窃窃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