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总担心,咱们就这般……在三苗的祖宗神明们眼皮底下吃住与此,会不会实在太过冒犯。”
三苗灭族十多年,此处再无人音。
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树屋遗迹,神坛遗址也满是陈旧青苔。宴语凉虽也知道湖心黛不好带回,就地熬煮效果最好。可当年毕竟正是大夏将军庄薪火灭了三苗全族。
而今,他是大夏帝王,岚王是庄薪火独子,又跑来三苗求药。
他若是青苔之下的三苗神明,只怕也要大发雷霆。
他想到此处,宴语凉实在是躺不下了,一脸Jing神地爬起来:“朕还是再去拜一拜他们神明,跟他们好好说说。”
“哎哎哎,不行!你躺好,别跟着朕。”
“你呀~乖乖的修养身体,明日喝了药说不定还要很难熬。更何况荀长说了,朕乃真龙天子,也勉强算是‘人皇’,是半个神仙。因而能跟三苗的神仙说得上话,你就别添乱了。”
“不急,半个时辰也要不了,朕去去就回。”
皇帝从树屋下来,动静很小,睡在不远处另一座树屋的苏栩却还是醒了。他轻功很好,尾随过去不曾发出一点声音。
夜里,圣坛的遗址看着很是Yin冷孤凄。
宴语凉垂眸庄重跪下,解开衣襟。月下依稀可见他的胸口缠绕了层层薄纱,他以一把小小匕首将胸口的伤挑开。
一滴,两滴,血水滴落神坛下的泥土。
锦裕帝小声,念念有词。那是很多年前荀长教他的祈祷。他说阿凉我知道你不信神明,但你又是天子血脉,你的祈愿就是比普通人灵验。心诚则灵,再加一分心头血,他们大多都愿卖你一个面子。
这天子血的用法,锦裕三年荀长教会他。
后来锦裕八年岚王重伤,他又为他祈祷过一次。再用,便是在前些天在越陆,唐修璟把他们从山崖下救上来后他就戳了自己一刀,把唐修璟都给看傻了。
那刀伤未愈,他如今又弄开。
越陆的神仙都给他网开一面了,三苗的神明,他知晓当年大夏待三苗罪孽深重。但如若可以,他愿意替小庄担下一切惩罚。
苏栩在一旁眼睁睁看他放了血,然后重新缠上伤口,没事人一样往回走。路上还哼歌,趁着月色摘了小花,嘴里叼着狗尾巴草。
锦裕帝前阵子该哭的全哭完了。
这阵子又继续Jing神活泼、上蹿下跳。
听说之前岚王打胶南,他天天跟在后面摇旗呐喊的吹。越陆兵士气大受鼓舞不说,很多忽悠得直接将大夏战神奉若神明,前两天岚王把他们丢给师律时好多人还哭了。
狗皇帝虽狗。
但这些年来也有很多不容易。唉。
苏栩轻手轻脚先回来了,上树屋时看到他家岚主正一身白衣抱着膝坐在月下,微佝偻着身子。
……岚主知道狗皇帝干嘛去了。
可等狗皇帝咬着草叶笑眯眯回来。岚主却也不揭穿他,只小心避着伤口将人抱起。
第86章
唐修璟说过,湖心黛味道不好。
但谁也没想到“不好”的意思竟然是“很酸”,白饺子药湖心黛煮出来黑乎乎的不说,还神似京城卓氏醋铺那香飘百里老陈醋。
宴语凉偷尝了一口。
酸得炸脑子。
他一个空口吃青梅的男人都觉得酸,可想而知一点点酸都沾不得的岚王。庄青瞿端着碗,水瞳无波无澜,俊美的脸庞也是一片死寂。
不喝只怕月中要毒发暴毙。喝下则是当场暴毙。绝了。
把药喝下去整个过程,那叫一个折腾。
同一副药还要连喝五天,庄青瞿只喝一次整个人差不多就废了,脱力又浑身酸疼,时不时心慌一身汗,又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雨林树屋里,又他妈连天的下着暴雨到处黏腻。
一向克己复礼、忍得住各种艰苦的庄少爷都十分想骂人。
唯一的安慰是虽喜欢的人一直守在身边陪他。庄青瞿仔细想想,自己从上个月起就一个人独占了整个大夏的神明,这是何其的奢侈。
一天一天,一副一副药下去,整个人越发虚弱无力、懒得说话。
宴语凉天天帮他擦身、洗头,按摩手指,经常都跟他说:“小庄,若有哪里难受一定告诉朕,别自己忍。”
“累了的话,就睡一会儿。”
“睡不着?那朕给你哼首曲子好不好?小庄若不嫌吵朕就哼了。”
“……”
宴语凉哼歌其实还挺好听,但不熟的曲子哼着哼着偶尔也会跑调。他自顾自嗤笑自己笨,又低头怜惜地看着怀中的人:“怎么还不睡啊,朕的催眠曲唱得就那么不好?”
怀中庄青瞿始终半睡半醒。
微微睁着浅色的双目,眼角满是失神和疲惫映不出人影。
宴语凉心里难受,躬身低头亲了亲他额角。庄青瞿目中微明,似是努力想要有一丝反应,却做不到。
宴语凉:“小庄既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