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学病生的时候,祁奕讲过,人在遭受重创时,全身组织微循环灌注不足,有效血容量锐减,身体各个重要器官都会产生严重障碍,这种现象的学名叫休克。
休克三联征表现为心率变快,血压降低,神智障碍。
我说不出话,流不出泪,迈不动腿。只是那几个字,通过祁奕的肩胛骨,传到我的耳边,惊雷般炸开,炸到血rou模糊,耳鸣心碎。
不该有。
明明离得这么近,我却觉得怎么都抓不住他。
从祁奕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变了,下雪了,我漫无目的地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然后蹲下,抱紧双腿,把脸埋在膝盖上,双手捂紧耳朵。
脑子里一片空白,唯有那“不该有”,像是把纯白的世界烫了一个窟窿,漏出了黑色的内里,流下猩红的泪水。
再怎么捂耳朵,还是能听见。
天黑了,我不知道就这样坐了多久。
有人一把拉起我,带着我身上的积雪也纷纷落地。
我看了他半晌才认出来,是容历。
那个漂亮地不像话的小孩。
他拉着我的胳膊,要带我回家。
“你走吧,不用管我,我没事。”我的声音哑地像是吞了把刀子,划破了喉咙。
“你这样,要生病。”容历看着我,很不解。
“真的没事。”
容历劝不动我,也陪我坐下来。
我们一起变成漫天雪地里两个无声的石头。
突然,容历清冷的声音响起:“你很伤心。”
我笑:“我刚才表白被拒绝了,是不是很没用?”
容历抬头看天空:“不会。”
“我喜欢一个绝不能喜欢的人,他可以是任何人,却不能是我的爱人,是不是很倒霉?”
“不会。”
“那……有一天他会有自己的家庭,他的孩子会叫我叔叔,是不是很可怜?”
容历转头:“为什么会有自己的家庭?”
“他那么优秀,会有的。”
“不会。”容历轻轻摇头,“他爱你吗?”
我沉默了很久,口中的话总说不出口。
他爱不爱我,没人比我更清楚。
容历抬头看天空:“能记住他,是什么感觉?”
“嗯?”
“就是……我总会隔一段时间就忘记一个人,然后在快要想起来的时候睡一觉,醒来又会什么都不记得,”容历转过头,“你说,一直记得你爱的人,记得你的爱情,是什么感觉?”
我哑口无言。
什么感觉?
容历兀自说:“容迟说,还有一年,我的病就治好了,那个时候是我最后一次忘掉他。”
“能不能再想起来,他没跟我说,我总觉得手术做一次,我对他的记忆就少一点,就像有个橡皮擦,慢慢擦去关于他的记忆。”
我问:“可是你还会想起来的,是吗?”
容历没有回答。
有些话,总要由别人问出来,然后自己替自己回答。
一双考究的黑色皮鞋停在我面前。
我抬头,是个男人,跟容历有几分像,可是眼神深不见底,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转头看容历的时候,脸上的宠溺遮都遮不住。
他伸出手:“回家吧,容历。”
容历看见他之后笑了起来,笑得我也跟着笑,他笑起来好美,美得让人眩晕。
容历由着他拉起来,一下扑进他怀里,声音里都带了眷恋和依赖:“好冷。”
男人把他抱紧圈进黑色大衣里,朝我点了点头,便带着他心爱的宝贝离开了。
在他们离开的方向,我看到了那个熟悉到刻在脑子里的身影。
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肩上厚厚的一层雪。我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路灯撒下微黄的灯光,就像那天晚上一样,将他笼在金色里。
他和以前的二十多年一样,总是在我身边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不上前打扰,却也不会离开。
男人路过祁奕的时候,道了声谢。
祁奕向我走来。
他很小心地,一步一步走过来。
走过他一直守着的距离。
我等着。
只是我知道,那不是给我的回应,只是一个兄长的关怀。
他停在我面前,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我戴上:“冷不冷?”
我被他抱紧的时候,泪水终于舍得流下来。
为什么我对他说了那些话,他还能记得起来带我回家,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
他越是温柔,我越难受。
连呼吸都是痛的。
好像我一直以来的胡闹都被他默默承受了,然后独留他在角落里舔舐伤口。
我的勇气与无畏,最终还是输在了他对我的爱,无声之中,他便把一切都化解了。
上次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