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御书房门外。
苏璟到的时候,杜梁已经在那里站着了。
杜梁朝他笑的开心:“晋王殿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杜梁此人,身宽体胖,看上去也和蔼,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颇有弥勒佛的味道,总让人觉得他心大如海宽容得很,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正宗的老狐狸。
“是啊,好久不见,本王倒是没什么事,杜大人过得还好吗?”
杜梁笑得更开心了:“承蒙殿下关心,微臣好得很呐。”
苏璟没再理他,走到侍卫旁边,问:“皇上什么时候过来?”
侍卫摇摇头:“属下不知,用不用属下差人去问问?”
“哦,这倒不用,本王等等就好。”
苏璟看了看天色,觉得皇上没准还在哪个温柔乡里待着,索性一撩衣袍在御书房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杜梁看着,也跟着坐了下来。
亏他这身rou还能坐下来。
苏璟瞥他一眼。
“殿下,可别嫌老臣无礼啊。”杜梁笑眯眯的,“我说殿下啊,微臣当时跟您说让您别管,您好歹做个样子呆几个月再走啊,反正结果我都给您准备好了。您看您半路回来了不说,还把自己王妃坑了,坑了之后也没在大殿上解释解释……您这是怎么想的啊?”
苏璟一挑眉:“本王要是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还至于过成这样吗?”
他也很纳闷,当初他有千万条选择,每条路都比现在这个好,这是最不靠谱的一条,伤人害己,他当时就能看得出来,为什么还要这样选?
他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犯了什么神经,非要把慕远拖出来,明明刚成亲那三年相处得很好,不说相濡以沫,举案齐眉还是有的,为什么去了一趟南阳就想趁这个机会和他断了?
苏璟问杜梁:“……明明关系很好,却在一瞬间想要毁了他,哪怕知道做这件事对自己不利,但还是鬼迷心窍……是为了什么?”
杜梁听着这个问题,又笑了,不过跟以前的笑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苏璟的错觉,他觉得这个笑里有前辈对晚辈的慈爱。
“殿下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年轻?我现在还年轻吗?
苏璟不再说话,杜梁也不再自找无趣。
他们两个在台阶上相安无事地坐了一个时辰,皇上终于来了。
“璟儿啊,朕昨天下午派人找你,你不在,怎么…去了哪里?”
苏璟低头应道:“……父皇恕罪。昨日儿臣回去之后是有认真想过自己犯的错……但府中琐事太多,儿臣本就心烦意乱,一气之下出了王府,去了城郊的山上。儿臣没想到昨日杜大人能回来……让父皇费心了。”
昏君在这个方面的好处就是,他不会因为一件小事责怪自己的亲儿子:“这样啊,没事没事,谁都有出去散心的时候嘛,相信杜梁也不会因为这个怨你的。是吧,杜大人?”
杜梁当然不会不给皇帝的面子:“哪儿能呢?殿下还年轻,出去玩玩,应该的。”
但他俩暂时的安宁并不代表能够相安无事,该掐还是得掐。
“不过皇上……皇寺一事,可不能用‘年轻’二字概括啊。”先礼后兵,杜梁一下子跪了下来:“皇上,微臣在南阳做太守十三年,从未出过差错,今年不知是何原因,缮款并未用于修葺皇寺。本来殿下是来查案的,微臣原以为殿下会给微臣一个清白,哪想到殿下半路为府中杂事离开,为了掩盖此事朗朗乾坤之下污人清白……”
苏璟就看着杜梁在皇帝面前卖惨,这年纪一大把了,天天逢场作戏,难道都不累吗?
“……当然,微臣相信殿下定然是被歹人蛊惑,误以为是微臣吞了这缮款。微臣也无其他要求,但请皇上派遣殿下再去一次南阳,微臣定会全力以赴,助殿下早日查明真相!”
“这……爱卿啊,璟儿顽劣,你不怪他也是好的……至于南阳这件事么,如果还让他去,恐怕不妥,不如朕再找个人陪你一同前往南阳。”皇帝认真想了想,道。
“哪里,怎么会有不妥呢。殿下若能将此事查清,也好戴罪立功啊。”
然而杜梁愿意演戏,苏璟却不愿意陪着,他慢吞吞地跪下来,道:“父皇,儿臣去南阳之时,确实是想给大家一个交代。但无奈能力有限,给不了大家想要的答案,让您失望了。”
他俩挨的近,杜梁偷偷拽了他衣角一下。
他没理。
“南阳之事,是摊浑水,儿臣不愿再参与进去。帝都的事务繁多,儿臣也应付不过来……”
“殿下!”杜梁猛一出声打断他,“殿下之才,我等有目共睹,殿下切不可妄自菲薄。且微臣将上次查到的证据完完整整地保存在府中,这些都是殿下查出来的,再由他人接手耗时费力,也不能保证证据完整无缺。此事,还当由殿下再去一次更为妥当!”
“我去并不能服众。”苏璟说,“杜大人何必逮住本王不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