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将所有感官放大,即便躯体化成了烟雾,却仍能听到胸腔里心脏的跳动,真是奇怪,他非人非神非妖,怎会有跳动的心脏,也许只是凡人的记忆。
回到囚牢之中,他的囚犯还在,灵筠奇异地松了一口气,他抱着手臂,细细地打量对方,观赏冰柱是如何无情锐利地穿透神灵的身体,这个世上,也许没有谁比他更熟悉这具身躯了。
如果没有镇压的话,他会走吗。
冰柱沉重地下压,剧痛将玄毓唤醒,他忍不住嘶哑地惨叫,太痛了,冰面研磨着筋骨,他快要被活生生地撕扯开,化为一摊血水。
灵筠深深地吸气,轻声道,“怪了,为何会有旁人的气息。”
玄毓不住地颤抖,额上细细密密的冷汗,他嘴唇惨白,头脑还在因巨痛而发麻。
“天君——兄长”,灵筠露齿一笑,“只要你说了,便不用受罪,如此可好?”
见玄毓还是痛得说不出话,他挑起那张青白的脸,轻轻吹了一下。
几缕森黑的烟雾爬上他的脸,沁进肌肤里。
剧痛顿减,玄毓喘了一会,才断断续续地答道,“没有…任何人…”
“这就是说谎了”,灵筠抚着他的脸,拇指在熟悉的轮廓上流连,而后替他抹去嘴角一丝血迹,特意温声细语的地,“兄长到底把龙鳞给谁了?”
玄毓苦笑不已,“你知我不会说,又何必苦苦追问。”
不知为何,灵筠忽地不说话了,他盯着玄毓的脸,无端地失了神。
那些远去的、讥讽的声音好像又回来了,窸窸窣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尖锐的蔑视。你到底是谁,你的心明明还在跳动着。
你说你熟悉这具躯体,可与他日夜相拥亲热的只是一个凡人,你又怎会熟悉。
他愈发地愣住了,是啊,都说我是灵筠,可灵筠是谁。
这个问题他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问过自己了,只是到现在他都回答不上来。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如果没有这重封印,你会逃走吗?”
脸上的手冰得吓人,比穿透身体的冰柱更冰,玄毓眼眶发酸,哑声道,“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说谎。
灵筠猛地收紧五指,紧紧地扣住他的脖子,面容再次Yin冷下来,眼睫在脸上投下一道Yin霾。
他下手Yin狠,指甲几乎陷入皮rou里,留下深深的血痕。玄毓眼前一阵阵发黑,与此同时,体内蛰伏的黑气肆意游弋起来,将镇压下微弱的灵力绞得翻江倒海,剖入灵魂深处的锐痛足以让人发疯。
捉着冰柱的手暴起青筋,一抽一抽地,显然痛苦到了极致。
等到手里的囚犯快要无法呼吸了,灵筠才满意地松开,“既然天君这么喜欢拔龙鳞,那本座便帮陛下一把。”,说着,长鞭从衣袖中滑出,在冰面上游走,缠上早已血渍斑斑的龙尾,锋利的骨尖
“你…你知道的,我没有骗你。”
灵筠好像发现了新鲜的玩意,再次钳住他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也罢,如今谁能救你呢,即便汝能上达天听,本座亦能将之尽皆斩杀,世间一切终归于鸿蒙无序,无论是毙于本座之手,还是散于混沌,不过早晚而已。”
玄毓却像听到什么极好笑之事一般,笑的喘不过气,可仍边笑便流下泪,“灵筠,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若万物消散,再无美好之事,那独留你一人在世间又有何意义?”
灵筠不为所动,表情更冷,“神灵常说天道不可违,何为天道,不过归本溯源,回归最初。本座不会独留于世,皆因此世本就不应存在。”
“你不是这样想的”,玄毓拼尽力气抬起手,想去触碰他的脸,“不要被邪气侵蚀你的意志。”
灵筠怒极反笑,死死捏着他脖子,语气愈加尖锐,“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妄论本座之意,天君与那凡人的情爱游戏玩得久了,真是越来越疯癫了。”
玄毓惨然道,“你连自己是谁都不明白,又怎能知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谁敢说他不明白,他怎会不知道自己是谁,盛怒之下眼周龙鳞突现,强大的威压震得地脉轰鸣不已。
玄毓重伤之中难以承受这阵灵力的冲击,心神俱碎之下瞬间昏死过去。
龙神血脉暴动触发最原始的兽性,看着掌中人的脸,哪怕极寒的血ye正在可怕地沸腾,他还是奇异地安静了下来,小脸慢慢地凑了过去,吻上玄毓的嘴唇。
他尝到了血腥味,说不出是亢奋还是其他情绪,他要被灵力撕扯得发疯了,不由得继续深入这个吻,满脸都是泪水。
直到洞厅穹顶传来剧震,轰鸣声在洞厅来回撞击,他才从这个缠绵又血腥的吻里清醒过来,差点被巨大的震荡慌倒在地。
等到余震过后,他呆立片刻,终于反应过来,继而癫狂地大笑。
天宫塌了,凌霄殿那个鬼地方想必更是片瓦难存,将那凡人的最后一丝痕迹抹去,谁还敢说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本想马上到地上好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