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尚未消失在裂缝里,地上却沁起丝丝黑雾,生人的气息惊扰了暗藏的邪气,它们缠绕成搅动的藤蔓,紧跟着金光钻进裂缝。
玄毓无法阻止,但只是邪气的话那修士仍有机会逃出生天,若果是灵筠…
忍下心中的刺痛,不由得独自在漆黑的地底苦笑不已。事到如今,若说灵筠罪犯滔天,害得尘世生灵涂炭,那他便与他同罪。
他的罪过永永远远都比他多一分,从始至终,都是他没做好。
身穿锦袍的女子浑身僵硬地伏趴在地上,她虽心有惧意也不至于如此,实在是周身的空气太过寒冷,近乎凝注了空气,才不得不僵直了身体。
幸运的是,令她惧怕之人此时并没有注意她,而是兀自站在一滩平静无波的水边,低头注视着水中的倒影。
“吾有一问,或许国师方能回答。”
天机伏得更低,轻声道,“但凭殿下吩咐。”
倒影中的脸白皙秀美,脸上的每一丝表情都与他一样,嘴角微微翘着,却没有半分笑意,唯有疏离于世间的Yin冷。
“恐怕,是那凡人残魂未清。”
天机讶异地抬头,一时没明白过来。
灵筠微一拂手,平静的水面瞬间化成坚冰,又碎裂开来,再无半点人影可见。
“国师有何见解?”
天机想了想,说道,“那人早已灰飞烟灭,绝不可能尚有残魂。”
灵筠看向她,右手虚虚托起,莹蓝的珠影现于掌中,“若如国师所言,本座为何迟迟无法下手。”
天机一凛,斟酌片刻方应道,“许是太清天君的咒法也未可知。”
灵筠噗嗤一笑,“国师这是诓谁呢。”
“天机绝无欺瞒殿下之意”,寒冷在逐渐淹没她,连指甲盖都冻成了灰紫色,“若周易卦尚在,天机仍可为殿下卜一卦,可——”
锋利的劲风刮过脸颊,留下两道血痕,天机马上噤声,耳边听得灵筠道,“在天宫之时,你与他时常相对,可曾有发觉异处?”
见她不说话,灵筠眼神更冷,口中却只说道,“也罢,只须得想个法子,将他彻底地清理了。”
话毕,他便不再理会天机,地上渗出浓重的黑雾,将他缓缓托起,冥河狭长的峡谷上不停有巨石掉落,他却恍若不觉,那些落石眼看就要砸到他身上,眨眼之间,便被无形的力量碾成糜粉。
天机看在眼里,心中复杂难言,灵筠的修为已是深不可测,她早已没有任何价值,即便失了周易卦,也深知不久之后便是最终的终点。rou死人,活白骨,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长生与力量,若果代价是永远供之驱使,一开始便看到自己的结局,临到末了,真的能甘心吗。
“国师为何会在此处?”
天机回过身,只见阿合曼不知从何处出现,此次身边没有了祝音。
“国君一直躲在何处呢?”,天机冷冷道。
阿合曼笑道,“殿下心情不好,我自不会出现找晦气。”
他又瞅着忘川河的水,闲闲道,“不知国师可知祝音在何处?”
天机讶异,“国君连自己的人都没看好,怎地来问我。”
阿合曼脸色难看起来,他倒是想,可惜人家执念太深,他不过是个复仇的踏脚石罢了。
天机看他的脸色,便也猜到七八分,不由得讥讽道,“依我看,国君还是回去守着凤鸣山为上,虽说殿下没把那群鸟儿放在眼内,可若被他知道你只想着那位小姐——”
阿合曼轻笑,“本君深知自身此刻为何仍能站着与国师说话,而不是与血亲一般化做罗莎山脉下的枯骨,国师却好像已经不太清楚了。”
天机闻言沉下脸,低声说,“我自然清楚,国君不必那话来激我。再者,国君难道也记不清了吗,无论如何,我都是不夜宫最后一个人了。”
其实,这也是她的催命符。
泫女乘在云上,往西天灵山胜境飞去,她看到云层上突兀地多了许多山峰,直到飞近了,才看到“山腰”上残缺的城镇,那竟然都是曾经的大地,在日复一日的倾覆中,被推成了倾斜的高峰,依稀可见一圈圈的黑气缠绕着裸露的山岩,瑶姬不觉得上面还会有什么活人。
竟是要将整块大地翻过来。她深吸一口气,加快了速度,西天那些几近坐化的佛陀,或许会有她想要的答案。
灵山胜境远在中洲之外,只见腾腾雾海之外,无量佛寺的金光足以倾轧太阳之挥,千年不断的梵音将无数邪崇拒之门外。可泫女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等中洲覆灭了,灵筠——或者说被镇压万年的混沌邪气,会放过这片净土吗。
太乙与太白真人早已候于阶上,身后是几位化有金身的罗汉,均宝相庄严,泫女跃下云端,沉声道,“真人久等了。”,又双手合十与几位罗汉问礼,太乙真人已是等不及,问道,“娘娘,可有天君的下落了?”
泫女道,“瑶姬已下界,也无法急于一时。”,又向罗汉道,“不知普静可在,本座有旧事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