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黑得没有半点星光,好像连每一颗尘埃都知道天君死了,失去所有光泽,沉默地哀悼。静瑜觉得冷极了,他双手环着自己的手臂,冷得牙齿打震。
玄毓与悯泽都与天君亲缘淡薄,悯泽并无十分悲伤,他扶着静瑜,退到无人望到的地方,小声问道,“小瑜,你可还好。”
静瑜摇头,嘴巴张了张,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神君,您可不可以带我走,去哪里都行…”
他的样子一定很糟糕,不然悯泽神君不会这么紧张,“我去叫玄毓过来。”
“不要!”,静瑜尖锐地捉住他的手臂,他从没这么不驯,把悯泽吓了一跳,“我不行——我,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他没有去看接受众仙跪拜的玄毓,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悯泽无法,避开众人,御殿后侧是一个开阔的玉台,再往后,就是静瑜曾经待过的藏卷阁了。
他不想再进入藏卷阁,挣开悯泽的手,呆呆地站在院落里,院落中央是一株碧玉雕成的柳树,一步,一步,静瑜慢慢地走到树下,眼前一片模糊。
这是多大的罪啊,静瑜冷得牙齿打颤,他怎么能是灵筠,他怎么背得起这一身的罪孽。
“神君,您知道么?”,静瑜气息清浅,悯泽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悯泽摇头,他想去擦他脸上的泪痕,手抬起,顿了顿,还是放下了。
“我不可以是天君的孩子,”,静瑜摇着头,嘴里发出轻笑,“您知道么,那日,天君把我从仙姝桃林带走,在不夜宫废墟里,他——”,他抹着眼睛,止不住泪珠涔涔而下,“所有人都说是我的错,是我使了妖术,勾引神君还不算,还要勾引天君。”
面容凄冷,他好似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背靠着碧玉柳树,缓缓滑到地上。他把脸埋在双膝间,手指扭曲地扯着长发,从里到外地被摧毁。
现在怎么办呢,他要怎么去面对玄毓,宁州城主教过他,人要知耻,可他现在耻辱得无法抬头,即使知道玄毓是自己的兄长,他还是喜欢他。
悯泽脱下外袍,披在他身上,他想去抱抱静瑜,但也深知,静瑜轮不到他来安慰,他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边。
玄毓心里没有特别悲伤,他只担心小瑜,他脸色很不好,像个木偶一样任凭悯泽把他带到一边,神情呆滞。他们走了,玄毓看着飘动的绸帘出神,他应该跟过去。
“玄毓。”
玄毓一顿,回头看向天后,“是。”
泫女慈爱地抚上他脸侧伤痕,只一下,浅浅的划痕就恢复如初。
她眼睛很红,里面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不甘怨恨,她不该怨恨的,可凭什么,天君真是好筹谋,谁能想到无情无欲的天君回喜爱凡女,会对一个私生子关怀备至,亲自托孤。
就这么防着她吗?压抑千年的情感随着天君的消逝得到释放,她眼角流下两行泪,悲切地哭泣。
几个女仙搀扶着她,柔声安慰。
玄毓后退几步,终还是转身,走进了飘动着白色绸帘的长廊。
入得小院内,满眼皆是青黑色,明月的光晕被Yin云遮挡大半,只漏下那么一点,在玉砖上投下朦胧斑驳的影子。
悯泽见是他,松了口气,玄毓食指竖在嘴边,示意他离开。悯泽虽是不舍,但也不敢违背玄毓,低头退了下去。
玄毓无声地走到树下,伸手去碰他发着抖的头发。
静瑜猛地一震,瑟缩着推开几步,直到仰头,看到玄毓的脸,才平静下来。
“…神君,”,静瑜忍住喉间的痛楚,嘴角微微扯着,干涩道,“不,天君,我想,我想回凌霄殿。”
玄毓沉静如水,也不去继续碰他,良久才说道,“我说过的,你可以叫我的名谓。”
“这样不好。”,静瑜想朝他笑,可笑比哭更难看。
玄毓提起衣摆,单膝跪在他身边,专注地看他的眼睛,“你心里难过。”
静瑜不说话,低头看着摊开了,被泪珠弄shi的双手,手指蜷着,无力地发抖。
手心一暖,已被整个包住。玄毓把他的双手攥在手心里,“你在为什么难过?”
静瑜突然有点恨玄毓了,为什么一定要问个究竟,为什么一定要逼他,他很难受,他已经是个罪人了,为何定要他再说一次。
身体被用力抱紧,静瑜急促地喘了一下,他几乎要被玄毓勒死了。
“灵筠是灵筠,你是你,若是有罪的话,那也是我的罪孽。”
“你说什么呢?”,泪眼迷蒙,静瑜哭得一抽一抽的,他现在一定很难看,“是我的过错,我应该留在南海,留在冰狱里,又或者继续去轮回,下一世,就算做猪做狗,也好过成了这般无耻之人。”
玄毓眼眶发酸,若说无耻,难道不该是伤害他的人无耻么,他只会怪自己,宁州城主把他教得很好,可玄毓希望他不那么好,心不要那么重。
“不是这样的,”,玄毓呢喃道,手一下下地抚着他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