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玄毓习惯地自行盘腿坐到一旁,修炼周天灵力,静瑜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本就日日独自作息,因而醒来的时候,身边无人,也不觉得奇怪。
他倦极地爬起,见到玄毓合上眼,文雅端整的模样,那一丝想亲近的心不由得褪了,也不敢去打扰他,走到离他伸手就能触到的地方,缩着身小憩。
半睡半醒间,静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那是一片静谧蔚蓝的海水,水面隐隐透着光线,脚下是越来越黑的深处。
一股怪异的吸力在把他往下拖,可海里再深,也不过是海底,这是要把他拉往何处。
身周的海水在重压下,变得愈加光陆怪离,黑一道,蓝一道,螺旋着往下。
回来吧,回到来之处。
“.…..醒醒,你怎么了,醒醒——”
静瑜猛地睁开双眼,他大口地喘气,身上沁了冷汗,他看向正扶着自己的人,玄毓正皱眉看他,而自己的手,正紧紧地捉着他的手臂。
“做恶梦了?”,玄毓轻轻把他的手拨下,转而把他的手掌攥在手心里。
静瑜摇头,他不害怕,不惊恐,只是心慌得空落落的,一种诡异的不安蔓延开来。
在找回意识前,他已经亲上了玄毓的薄唇。
一种不怀好意的需要。
静瑜受到惊吓地一把推开他,慌乱爬起来,贴着山壁站着,脑子里又痛又乱。
玄毓被他的态度搞得糊涂了,但他只想着早点前去罗莎山脉,因而也没有深究,只当他还在被昨天的事情吓住。
玄毓摸摸他的脸,用力抱了他一下,说道,“我们先行动身,可好?”
“.…..好。”
在人间的土地上,玄毓不好再化形,便让静瑜伏在背上,背着他越过一座座村庄和青山,静瑜闻着他月白衣领处淡淡的檀香味,把脸埋得更深,鼻尖蹭着他的颈侧。
接近苍茫的山脉,村庄反而有了人气,虽然一个个瘦得像是几年没吃饭的饿鬼,衣衫褴褛,不少人只能挂块布在身上,但他们的眼睛是干净的,没被魔息侵染。
身形佝偻的几个男女走过他们身边,静瑜忍不住问道,“他们是看不见我们么?”
“嗯,”,玄毓安抚地一路拉住他的手,“我施了结界,只是,这个方法只对凡人有用。”
玄毓眼见村民长久困于饥荒,无粮无水,心下黯然。都言上苍要庇泽苍生,为何又要他袖手旁观,万年碑,当真便不可更改了么。
似有水流之声,静瑜打断玄毓的深思,指向远处道,“神君,那里似有河流。”
玄毓与他过去查看,那是一个暴露在日光风沙下的坎儿井,里面黑洞洞的,有潺潺流水之声。
既是有水源,此处村民为何活得猪狗不如。
就在两人默然间,一个清雅声音突然说道,“此处虽有水源,可里头都是夹着从莎罗山脉流出来的毒,附近村民虽卑微,但中原风骨犹在,宁死不愿喝这毒水罢了。”
玄毓眼神一凛,看向说话的人,“你是何人?”
那是一个美貌的青年,眉眼天生带着一股温柔笑意,他骑在一匹马上,身穿白色道服,腰间挂一柄木剑,一看就是凡间修仙之人。
他白皙脖子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红痕,就像被什么勒过一样。
玄毓脸色缓和了一点,修仙门人,自是能窥得神界。
“我叫云峥,原师门是南郡景都望崖峰,恰好路过此地。”,云峥展颜一笑,“不知两位,又是自何处来。”
静瑜看着他脖子,想起在凌霄殿时,看过的一本凡间堪舆之书,许多前生罪大恶极,被人间皇帝施以极刑的人,身上都会保留前生被处死的伤痕,作为帝星对背叛者的惩罚。
玄毓笑道,“我们兄弟二人只是游修散道,有急事要去往摩罗。”
云峥点头,抬手把鬓边一缕墨发绕到耳后,宽宽的衣袖滑落一大截,手肘处也有一圈红痕。
“如此,那就此别过吧,我要到南边去。”,云峥又说道,“若是想帮助村民,唯有劝他们离开此地,这水,是救不了的。”
说罢,他就挥动马鞭,往南边去了。
玄毓望着他的背影良久,方说道,“这人…前生有冤狱。”
“我见他脖子和手臂皆有红痕,”,静瑜有点踌躇,“这是——”
“五马分尸。”
静瑜震悚,不再言语。
一个奇怪的令人叹息的陌生人,他虽行色匆匆,但说的话也有理,当夜,方圆百里的村庄,有新生的大雁从祖宗群葬里破出,不到一个时辰就都长好了羽翼,纷纷离地而起。村民抬首就能见到成行的大雁往南飞,大雁有吉兆,又是往南,这是祖先的旨意啊,他们对着雁队跪拜一番,拖家带口地离开家园。
饥民南下的队伍长得看不到尽头,人这种东西,风沙吹不散,毒水也毒不尽。
玄毓本想继续带着静瑜西进,可他夜间施展法术,泄了神息,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