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特开口,身后就响起一道粗暴的指令。
她悻悻回首,肖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楼梯间。波兰人疾步冲过来,打掉李斯特握着她的手,挡在她面前,直指敞开的大门。
“出去,李斯特,这里不欢迎你。”
“弗里德,听我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那她为什么会在那里?你做选择的时候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弗朗茨·李斯特?”
“……”
欧罗拉插不进他们的对话,甚至连原因都听不出来。但至少她知道了,所有的不对劲,是因为诗人和国王之间的关系,被蒙上一道Yin影。
她慢慢退到书柜便,小心从抽屉里取出一样小东西。
“你永远都是这样……肆意狂放,不知后果……神啊,你怎么能在我家,做那么荒唐的事……”
波兰人的话几乎听不出什么起伏,词语堆砌凝固成一座冰川,它们缓缓移动,结结实实地刺进心里,令人遍体生寒。
“……你错了,弗里德。我这次的选择没有错,我绝不后悔。”
匈牙利人闭上眼,他似乎有些疲惫。相交多年,他深知现在绝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同一张曲谱可以有完全相反的两种演奏方式……弗里德,荒唐的事,我没有做。”
第67章 ·Ballade·Op.67
停落后的远航
左手五指化作一把宽齿梳, 从额间一直推到头顶,金发被指尖打乱了分路,顺从地倒向脑后。李斯特颓唐地松开指梳, 低头将脸埋进手掌中。
柔软的发丝失去束缚,簌簌垂落下来。失去光泽的发丝倾泻就和演奏会落幕时一般, 只不过这一次,钢琴之王的退场没有鲜花和掌声。
宛若经历最糟糕的一场舞台演出。
绝不可能在钢琴上失误的音乐家, 每一个小节都是错。
李斯特放下手,无力地仰头靠在马车座椅的靠背上。
悠长的叹息在车厢里化作一阵虚幻的白雾, 声音消失的时候,他的双目也失去了昔日的奕奕神采。
头颅微转, 有一小缕发顺势滑到眼前。青年不为所动,任凭车窗外那幢独立的小楼被一条模糊的黑影分割。
没有解释。
甚至比起解释而言,和那个人的关系,似乎走向了更为艰难的境地。
李斯特的神情越发黯然和疲惫。
因为了解,知道肖邦是怎样一个人, 所以在更有利的证据浮现之前, 或者在波兰人自己冷静下来前,所有的解释都会被认定为借口、蓄谋和诡辩——尤其这一局布置得近乎是真相。
青年嘴角无力地勾起一丝荒诞的笑。
莫克这场表演无可挑剔,以报复回应报复,不计后果的疯狂,果然是她的本色出演。
“先生,接下来您要去哪里?”
马车夫抱着帽子出现在车窗前,大概是雇主不再和往常般和煦亲切, 询问行程时他格外小心翼翼。
“随便去哪……你看着走……”
李斯特的回答散漫到像是一种为难。车夫瞬间僵立在外面, 看起来震惊极了。
青年不由得再次叹气。
他本意并非如此, 只是心情不同, 外人的解读又会变成另一重模样。但他此刻无暇再去顾及他人的感受,微笑对他二言,已是一件艰难的事。
手指微握,掌心里的异物感触分明。
李斯特抬起右手,掌中赫然放着一个玻璃小瓶。里面装着咖啡豆,份量刚好够一两个人一天的量。
烘焙过的豆子香气慢慢随着掌心的温度苏醒,他随意转了转瓶子,瓶身上的商店标签证明了他的直觉——是一罐新口味的咖啡豆,分量足够试尝。
这只小瓶子是第二次和肖邦不欢而散,欧罗拉出门送他时,不着痕迹塞到他手里的。
嗯?
莫非——
“先、先生……”
“去这里!”
李斯特将瓶子拍到车窗上,标签那一面紧贴着玻璃。
车夫会意,凑近看清店名后,立马扣上帽子逃去驾驶室。
白瓷和咖啡是一对温柔舒心的组合。
黑棕的ye体在无暇的暖白衬托下,越发令人平和安定。尤其最外圈那层金棕的圆环,仿佛可以软化时间。
欧罗拉走进咖啡店,发现李斯特的位置并来到他跟前的时候,除了静默地坐在桌边、将手臂换在胸前的青年钢琴家,最引得她在意的的是那杯无人品尝的咖啡。
金发的男子若有所觉。他一抬头,刚好看见少女轻轻拉开椅子正准备坐下。
李斯特松了口气“看来我还算聪慧,没有让你白跑一趟……”
欧罗拉浅浅地笑着“即使白跑一趟也没关系——因为你是弗朗茨,你一定不会错过这里。”
“他肯放你出来?”
“家里没有我喜欢的咖啡豆了,我只好出门补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