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桃是从不加班的,比学生还爱踩点,学生没少拿这件事调侃他。
“要是能不上班,谁想上?”纪桃说。
学生突然露出莫测的神情:“让那个开宾利的上。”上周他们顺路走在纪桃后面,看见纪桃出了校门,在不起眼的拐角处和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拥抱了一下,随后上了他的车。当时两个目击者下巴都要惊掉了,纪桃不是已婚吗?
“诶?你们看见了?那就是我爱人。”被学生得知私事,纪桃并不觉得生气或尴尬,坦然承认,低头整理着作业,“才知道啊,他经常来接我。不过你们最好不要再告诉别人了。”
“老师,你之前可没说你老婆是男的。”学生反倒舒了口气,生怕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他们这一代人观念已经很开放,对同性恋持开明态度,纪桃又长得灵秀好看,这件事更不奇怪了。
“你们也没问嘛。”纪桃笑着回,语气突然严肃,“我儿子快上早教了,我得挣点钱给他报课。下周起我加班监晚自习,你们一个都不许逃,扣分我不会心软的,听见没?”
几个学生开始叫苦,话题又跑远了。
蒋鱼鱼比别的孩子都要小,一岁多了平衡能力还是不是太好。他很心急,不会走就想跑,两条腿倒腾得飞快,迈出几步,立马栽个屁股蹲。好在不娇气,也不哭,不要人帮忙,自己撑着地面,先慢慢把屁股撅起来,再抬起上身,稳稳站好了,又开始举着胳膊跑,边跑边叫,野人一样,光着屁股的时候最像,然后摔倒。纪桃一开始还会担心,甚至不敢交给保姆带,见摔了几十次都没什么事,家里又铺着泡沫地板,也就随他去。
P市今年冬天尤其冷。大风从昨夜刮至今早,前庭的积雪已有齐膝深。蒋初白出生在雪天,却还从未玩过雪。纪桃牵着他出门,寒风席卷而来,蒋初白呛个正着,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一屁股扥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没站起来。
“是不是太冷了?穿少了点,再加件马甲吧。”纪桃抱起他,吩咐保姆。
“不用,小孩冻一冻没事。”蒋明宇道,他穿得更单薄,套了件卫衣就从房里出来,从纪桃那里接过蒋初白,抱着走到积雪最深的花园中央,手一松,直接把蒋初白扔进雪里。也就是一眨眼的事,蒋鱼鱼被淹得只剩脑袋露在外面了。
“蒋明宇!”纪桃气得吼他,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抱在怀里心疼地拍着,“该感冒了。”
蒋鱼鱼反应过来刚才经历了什么,全然不领他的好意,兴奋地拍手,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在纪桃怀里挣着,要蒋明宇再陪他玩一次。蒋明宇欣然抱起他,再次把他丢进雪堆。
纪桃提心吊胆了三天,确实没感冒,总算放心。
过年的时候,倒春寒,S城一夜气温骤降,周菀给蒋鱼鱼套上了件红底绣白绒的厚袄。他个子小,但胖,矮墩墩的,像个山楂球,又像圆鼓鼓的糖豆,坐在学步车里滚来滚去。适逢年关,蒋家前来拜访的外客很多,他见谁都要好奇地凑上前,用婴语和别人对话几句。
正是招猫逗狗的年龄,他和佩德罗关系尤其好,没人教,他却自发地叫佩德罗“哥哥”。过年的几天,一人一狗一见如故,纪桃几次看见他趴在佩德罗身上睡得东倒西歪,厚长浓密的被毛几乎将他淹没。
小区有不少野猫,会去住户家串门,其中一只白猫身形轻灵优雅,五官端秀,乃是猫中仙女,可惜对人爱答不理,蒋鱼鱼也不能例外。那天白猫在他家讨到食后,甩甩尾巴准备走,蒋鱼鱼没摸到他,不舍地出言挽留,奈何婴语和猫语不通,白猫不耐烦地跳上墙头,他情急之下对着白猫大喊:“爸爸!不走!”
晚上纪桃把这件事讲给蒋明宇听,笑得要流眼泪了:“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喊,他说因为爸爸不理他,猫也不理他,所以猫是爸爸。你怎么不理他?”
“没有不理。刚刚不是还陪他玩了?”房间里暖气足,纪桃刚陪蒋鱼鱼玩球,出了一头汗,蒋明宇抽了张卫生纸给他擦。他工作忙,一天的空闲时间就那么点,分给纪桃后就不剩什么了。
“你那不叫玩!”纪桃替蒋鱼鱼叫屈,“你逼他认数字,怎么叫玩?”
“我小时候觉得解算式很有趣。而且不是有你陪他?”蒋初白和纪桃在一起,就连抢玩具都能抢得不亦乐乎,如果是蒋明宇抢,蒋初白早哇哇大哭了。
“那好吧,算了算了。”纪桃翻身骑上他的腰,没羞没臊地扒他的衣服,“你是不是该陪我玩啦?”
蒋鱼鱼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他长相上完全是蒋明宇的翻版,和纪桃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但一开口说话,那股熟悉的狡猾劲儿,马上让人把他和纪桃联想到一起去。
他们假期带蒋鱼鱼回纪家。有个小孩,家里的气氛远不如往日肃穆,尤其纪砚冰,抱着蒋初白不撒手,平日绷得死板的脸挂着笑,一句一句教他念诗。
“咏鹅,骆宾王。”
“咏鹅,骆乒乓。”蒋鱼鱼跟着念。
“骆宾王。”有了孙子,纪砚冰脾气罕见地变好。
“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