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遗恒星,王朝历。
西垣。
库弗烈,又名佣兵之国,是西垣最大的城镇,佣兵与赌徒的罪恶天堂。她的管辖权早已被关系错综复杂的帮派与赌场瓜分,让隶属王朝的军方头痛不已。
库弗烈的夜晚,雾气浓重。
佣兵团“红寡妇”掌管的十字街上,两排高低不齐的链金灯摇摇晃晃地挂在道路两旁,有几盏坏了,或者闪烁不定,让朦胧微亮的街道在某个位置会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有无数僭建痕迹的矮楼变得这高大庞然,左边突出一个房间,右边斜出一个阳台,像塞满东西的旅行包,一个个杂乱不规则的巨影掩藏在冷灰色的雾气与昏幽的灯光里。
呛喉的烟味与冲天酒气占据了十字街,但街上空无一人--墙旮旯下快要冻死,张不开眼的醉汉可以不算。
倏忽,有些东西穿过了幽沉寒雾,打破了寂静。
两个夺命狂奔的男人,较矮的那个还背着个人。血腥味混进呛辣的空气里。
“红寡妇”的蜘蛛们倾巢而出,像幽魂般追着逃亡的三人,魅影在链金灯下急促拉长,掠过。
“你逃不了的!兰德!”
嚣张的狞笑声穿透整条十字街。
被称为兰德的青年背着个人,喘着气对身边的战士说:“卢斯卡的情况不好,你在这里挡着,我先背他去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然后回来帮你!”
战士捂住直冒鲜血的右臂,他的手臂被热兵器绞烂,血rou模煳之中可见森森白骨,污血溅在他的脸上,看起来痛苦而狰狞,“兰德大人,让您陷入这种险境,是我失职,请您与卢卡斯一起躲在安全的地方,不要出来。我会解决这些追兵。”
兰德在战士的示意下飞快钻进狭窄幽暗的角巷,在逃跑之前转过身面对战士,浓雾下交缠的光与影笼罩住他,金纹的雪袍溅满腥红,血渍像猖獗丛生的枝藤,割裂着高贵的白袍。
蜘蛛们的讥笑和威胁声从远渐近,像野兽的咆哮,透满兴奋,“我他妈从未见过镇魂之力这麽弱的镇魂官,根那些废弃品一样!我们捉得住的!”
兰德是名镇魂使。
但如佣兵所讥讽的,他的力量很孱弱。
他飞快地封住战士的唇,一触即分,“说什麽呢,你是我的骑士。”
但他仍有骑士。
“撑到我回来。”
血腥气在这道坚决的命令中渗透。兰德转身钻进角巷,身影消失在浓雾中。
他逃到远离打斗的位置,“卢斯卡,你能走了吗?自己逃到魁北街。我要回去找格奥。”
闻言,背上一直轻轻抽搐的人突然颤抖起来,双臂紧缠镇魂使的脖子,表明不愿下来。
他的眼睛是灰色的,没有光泽和焦距,双腿不自然地痉挛着,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他是名残缺的战士,在觉醒的过程中丧失了健全的感官与身体机能。
兰德没有办法,只能背着他继续跑。
直至一股强烈的威胁伴着冷雾卷来,瞬间僵直的四肢与凝结的血ye告诉兰德,一旦被这波无形未明的攻击击中,他绝对再无路可逃,等待他的只有被卖去黑市,被人切片研究的末路。
顷刻,他的背上一轻。
前一刻还没有行动力,目不能视的战士,在察觉到致命的危机的刹那,从兰德背上跳下走。他的双腿不抽搐了,机能正常地拔腿就跑。
他丢下兰德。弥漫的浓雾带走叛徒的身影。
兰德猛地攥紧拳头。
夜晚过去大半,夜雾开始散去,血腥气却依旧浓郁。
十字街深处,影影绰绰的人影踩着不稳的步伐走近,镇魂使横抱着身体逐渐冰冷的骑士,血花黏在他的发梢和眉头,染血了他半边身躯。
他经过狼狈地卷缩在街角瑟瑟发抖的卢斯卡。他没有逃远。他折返回来,妄图用可怜脆弱的姿态再次激起兰德的同情心。
兰德抱住爱人的尸体,看了他一眼。
腥红的瞳孔中像有岩浆被强行关在深陷冰冷的眼窝中,猝然逼出滚烫炽烈的痛恨与幽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血色的唇片翕合。逝者而矣,兰德拖着空洞的躯体独自离去。
?
夜深。
军部宿舍里,流淌柔和的灯光塞满每寸角落的晦暗。昆廷和锡林同床共枕,脱下的编绳胸围与少得只有几根红绳的情趣内裤放在床头柜面。
两片睫羽轻垂半阖,遮住眸子的金光,昆廷用睡前的柔软声音问:“关于骑士的事情,你是不是有什麽瞒着我?”
锡林身躯微顿,看着昆廷,“准确来说,你不是隐瞒我,而是还没有跟我说。”昆廷淡道,“我之前一直没有问,是因为我察觉到关于镇魂官的事情绝大部分是通过口耳相传,并没有像是说明书一样的资料供人查阅。我想是只有达到那下个阶级,负责评监我的人才会把下个阶级有权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对镇魂官的认知才会逐点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