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他果然什么都没跟你说过 。”
“所以呢?”姜忻牵起一个笑,眼底却淡得没有温度:“你要告诉我吗?”
“我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些事情。”
郭忆阳顿了一下,从容的敲了敲桌子:“如果我不说,你就不会知道知舟哥咽下去的那半瓶安眠药, 也不会知道他接受心理治疗的那一整年是怎么过来的。”
姜忻愣了愣:“什么......”
她下意识抬眼,一句“什么半瓶安眠药”的疑问差点脱口而出,又在与郭忆阳四目相对的瞬间找回了一点理智。
郭忆阳歪了歪头,耳畔的碎发随着她脸颊的弧度笼下来。
她将眸光伪装得清澈纯良,却放缓语气轻声讽刺:“罪魁祸首竟然连她的罪行都不知道啊,你说可不可笑?”
姜忻静默几秒。
她自诩健谈之人,只在这一刻找不到只言片语来为自己辩驳。
确实够可笑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
在她缺席的这十年里,在林知舟身上发生的一切,她没有主动问过,林知舟也没有主动对她透露过半个字。
郭忆阳因为她的沉默感到满意,慢吞吞的接道:“你说,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既然当初能够头也不回的离开,现在又为了什么要回到这里呢?
你有资格回到他身边吗?
姜忻顿了片刻,没说话。
然后才轻轻的瞥她。
“因为你的知舟哥哥想要我回去,”姜忻曲指撩起脖侧的发,近乎居高临下的俯瞰:“听明白了么,忆阳、妹、妹。”她把尾音咬得一字一顿。
郭忆阳随着她的动作,看到耳下的那一抹......暧/昧/的/红/痕。
睨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姜忻索然的觉得似乎没什么必要再持续对峙下去。
跟一个小女孩置什么气。
姜忻抚裙起身。
郭忆阳跟着“蹭”一下站起来。
椅子腿擦地的声响惊得旁人纷纷侧目。
“你和他......”
郭忆阳眼眶发红,不知道想到什么,后面的话突然变得难以启齿。
“是啊,”她不咸不淡:“你也就不要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了,怪惹人讨厌的。”姜忻没有戳人痛点的爱好,不过眼前这个小女生让她不太喜欢。
没等郭忆阳再说话,姜忻微微扬起眼梢:“或许我不在他身边的这几年的确发生点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但我和林知舟,”她闲适的拿起手包,语调徒然降到了冰点:“是纠缠不休还是重蹈覆辙,都轮不到你来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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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关于林知舟的过去,姜忻不见得比郭忆阳知道的少。
只不过她很少主动提起,不会犯贱到在别人的伤口上反复蹦迪,就像她讨厌无关紧要的人有意无意的探究她的过去。
林知舟的童年不太美好。
或许应该说,灰暗得看见一丝光亮更为贴切。
林母逝世那一年,林知舟未满十四岁。
他的母亲在充满煤气的客厅里与世长辞。
年轻貌美的女人侧卧在沙发上,腰腹上盖着薄被,在春日里一个宁静的下午,安然的睡去。
就像一个等不来王子亲吻的睡美人。
恬静的长眠在属于她的城堡里。
林知舟曾孤零零的等在门外,为了拿一纸尸/检/报/告。
他的父亲是个命硬的酒鬼。
往后的数年,林知舟和林父就生活在几十平米宽的逼仄出租屋里,压抑空气中常年充斥着浓郁尼/古/丁的烟臭味,随处可见的空酒瓶,还有一个热衷于发酒疯的男人。
以至于,
他的父亲抽烟酗酒,他烟酒不沾半点。
他的父亲从头到脚都含着暴躁Yin郁的因子,他就将锋芒收尽、平静内敛得像一泉古井无波的湖。
然而就是在这样不见底的深渊里,长出了一个像林知舟一样干净的人。用矫情点的辞藻来形容,林知舟就是一颗种在污秽里的种子,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林知舟和她所有遇见的人都不同。
在十八岁之前,姜忻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或许在某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瞬间,曾用尖锐的荆棘刺伤过赏花的人。
当花丛中高傲的玫瑰忙着孤芳自赏、自以为努力的朝着太阳生长时,那个人却悄悄的抹去了掌心的猩红,再次像她张开了怀抱。
以是,当她十年后再次回到故土,不经意间的回头一瞥,才惊觉——
原来,有一个人还在原地。
有一个傻子真的等了她很多年。
姜忻挪着步子慢慢穿过人群,走出商场。
兜头淋下来的大雨拖住了她的脚,滂沱雨幕将视线晕染得朦胧,蹦起的水花把高跟鞋溅得shi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