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沵窝进齐胤容怀里。
自从母亲离世,心里有一块地方就那样破碎塌陷了,好像被母亲带走了一样。
这两年郁沵刻意不去回想有关母亲的记忆,因为哪怕稍微触碰到一点,心里缺失的那块就像无尽的黑洞,源源不断涌现悲伤的chao水,吞没侵蚀郁沵的心神。
齐胤容早就把郁沵的家世了解得透彻。郁沵的父亲虽然赌了大半辈子,但一直是小赌,最多不过千把块钱,而且一起玩的圈子里就那些个人,来来去去不过是自己口袋里的钱出去溜一圈再回来。
据他圈子里的人说,郁建强是近两年才开始去暗场里玩大的,“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对,不是变了个人,是没个人气儿了,那人的Jing气神就突然没了那种,怎么拉都拉不回来,听说还把女儿卖了不是?他从前多疼孩子呀……”
胸膛感觉到shi漉漉的温热,齐胤容心思一动,这是哭了吧?
低头一看,郁沵脸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都停了,齐胤容想掰过来看看还有气儿没,却死活掰不动,像被强力胶粘住了一样。
齐胤容想笑,硬是忍住了,又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哭,这还害羞了。
齐胤容像哄小孩儿一样拍了拍郁沵的背,“快转过来,别憋坏了,那我可心疼死了……”
郁沵不愿哭,想着埋一阵子偷偷把眼泪憋回去就完事儿,可这个坏男人一直撸猫一样摸他的头摸他的背,还亲他的头发,结果心里的酸涩一个劲往出冒,全汇成鼻涕眼泪流出来,现在脑袋胀胀的。
齐胤容看他还没动静,真怕给憋坏了,搂着边揉边说:“宝贝这是想妈妈了吧?想妈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想哭就哭,哭出来就好了……”
“啪”地一声,郁沵一巴掌呼在齐胤容身上,脸还埋着,溢出闷闷的哭腔,“都怪你……呜……你别说话了……呜呜……”
齐胤容被一巴掌打得有点懵,怎么怪他了?难道他判断错了?不是想妈妈?
反正已经哭成这样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郁沵也不遮掩了,转过来平躺着,哭得一抽一抽,本来想背对着齐胤容的,一想他其实是为了安慰自己,就舍不得背过去了,却也不想看他,就拧巴着一口气抹眼泪。
郁沵哭成个花脸猫,鼻涕吹出个泡,齐胤容看着是不敢笑也不敢说话,一条胳膊被郁沵枕着,另一胳膊向后伸到床头柜上摸了摸,果然摸到一盒纸。
郁沵抽一张纸按眼睛上,一下就被浸透了,擦两下揉成一团捏手心里,两个人都不说话,一个默默看着,一个一直擦眼泪。
郁沵用纸把弄在齐胤容身上的鼻涕眼泪擦干净,躺好继续流眼泪,纸用掉了大半,抽噎声才渐渐止息。
齐胤容把掉在身上床上的纸团子和郁沵手心里的都给扔地上,抱着郁沵亲了亲脸,咸咸的。
“哭出来就好了吧?心里是不是舒服多了?”
郁沵看他一眼,哭完之后虽然脑袋胀胀的,可心里松活不少,身体好像都变轻了,于是“嗯”了一声,鼻塞声闷闷的。
齐胤容看郁沵情欲稳定了才问:“是想妈妈了吧?”
郁沵垂着眼看自己睡衣上的扣子,静默两秒,点头“嗯”。
“看来宝贝跟妈妈关系很好呀?能给我讲讲么?”
“嗯,”郁沵想了想,事情太多,突然一下子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就从最早的记忆里想,大概是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小时候作业一多我就哭,我妈就拿个笔拿个本子坐旁边陪我写……”说到这郁沵想起来他还有一堆作业明天要交,折腾到现在就算熬一晚上也不一定能写完,顿时悲从中来,“呜……作业写不完了……为什么那么多作业……”
齐胤容本意是想多了解郁沵一些,了解那些调查不到的部分,没想到又把人弄哭了。
看这该死的作业把人孩子折腾的,齐胤容一心疼就说:“写什么作业!不写了!都说了可以不去学校。”
郁沵的哭声一下憋回去,眨巴着哭红的眼睛看他。
齐胤容以为安慰到点子上了,而且正合他意,他巴不得郁沵不要去那人多眼杂的学校,就在家待着只给他一个人看。指腹蹭了蹭郁沵发红的眼尾继续说:“不去学校了噢,明天就让人去你们学校处理,要是还想学画画,我给你找专门的老师教好不好?肯定不会比你们学校的老师差。”
如果放在之前齐胤容这么说,郁沵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他怎么能放弃学业当一只完全靠齐胤容养着的金丝雀?等哪天齐胤容玩腻了,看他眼烦了,让他卷铺盖走人怎么办?要是就他自己也就算了,随便找个活干都能过下去,可他还要供恬恬上学,他爸是指望不上了,能不赌就不错了。到时候连本科学历都没有,生活起来要艰难许多。
但是现在,郁沵有一丝动摇,也许,真的如黎万辰所说,齐胤容会一直宠着他……
不对,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
郁沵坐起来摇摇头,“不要,我去写作业了。”
怀里的热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