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昏的房间里住着,日子的过去是不容易觉得的。
千离受困于脑中纷杂的思绪,加之身心皆被沈焕禁锢于此,连着几天的时光却教人整个萧条了一大圈子。
但他素来自认被缚于自作的茧中,不得救赎。
上一刻他还不能自觉,直到沈焕带人领他出了新的沈府,略带凄凉的冬日晒着的日中,稍显苍白的光芒铺了一路,他适才感到了点现实,双脚也有了踩落在实地上的感觉,再不是虚飘飘的了。
待到了火车站,他始终没能摸清自己心里的情绪,于是转换似的开了口,“这是去何处。”
“去津门卫。”与他一道的除去打扮低调的沈焕,便只有随行的两个模样朴实的侍从,提着简装的行李。
“战事打过来了,情形不大好,南秦让我把你送去他地。”沈焕解释着,同时一眼看破了千离眼里蓄着的顾虑,“放心好了,津门安全。
“这两人自后会一直跟着你,直至我们回来。”
许是战事吃紧的缘故,这会儿买票处绝不拥挤,时时有几人前去买票。
难得聚集在站中的人却不少,一半是候客的,一半是来看看的,也有带照相器具的,专等来车时摄取车站拥挤的情形,好作《风云变幻帝京城》的一页,更好笑的是竟还有说书的在此,其周围亦站了圈看热闹的人。放行李处满满地堆着箱子铺盖,各色各样,几乎碰到铅皮的屋顶。
趁沈焕带着一个侍从去买票的空当,千离终于恍惚了片刻的神情,继而将目光散向周围打发时间,最后又不免聚焦在站中一角,那个说书的身上。
“卧闻海棠花,泥污燕支雪。却说经了白鹿洞一事……”干瘪如细柴的一道身形,正装模装样地拍着醒木又跳又叫。
他儿时也曾见过不少的。一个说书人,他的Jing力和血ye,要为各样的装疯作怪,各样的恶魔和幽灵所蹂躏的。
他没有欢乐,他假装着纵声大笑;他没有悲苦;他逼迫着高声假哭;他伸出两只手来舞蹈;他假装听到了询问,并捶胸顿足。
他同时也会渴望着,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温柔的灵魂,整个地爱着他,并且不计较他的罪恶。
千离一时听得入了神,思绪也飘得长远,殊不知早先缓缓接近他的一个女记者模样的人对着他拍了好久,还是身旁侍从的呵斥声拉他回了现实。
“住手!乱拍什么!还不快快停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欸,”胆大的女记者被这么一通呵斥,反倒脸上并未添多少惧意,只放下手里的摄像机,径问了千离,“先生您好,我是《帝京时新》的记者,只是方才瞧见先生鲜生得这般昳丽,一时间没忍住就拍了几张……”
千离大致听懂了她的意思,并没恼,只道,“抱歉,麻烦小姐删了罢。”
“阿这……”女记者脸上显然是不舍,“您放心,我保证不会发到报上的……”
“这位小姐,期望你还是删了罢,”却是沈焕买了票即时走过来,语气较千离的要强硬得多,几近是不容拒绝,“我兄长乃有家室的人,若教他妻子知道了……
“只怕是不大好罢。”他挡在千离身侧,微微笑着,只眼里不断闪烁的凛冽气息教人不住退后。
“原是这样的吗,”不及女记者弄明白他身上极危险的气场,只连连半羞着脸道歉,“对……对不起先生,我这就删……”
不知几多人心系着的来车居然到了,闷闷的一个车站就一变而为扰扰的境界。露天的站台积了不少雪,但仍挡不住急流似的人群上车下车。
千离几人只仿佛这急流里的水滴,并无回旋转侧的余地,只有顺着大家的势,脚不点地地走。
“你方才胡诌些什么。”只几分的工夫,千离仍是于刚才的场面有些梗介。
“若是不这么说,只怕明早满帝京都是哥哥的消息罢。”沈焕自始至终以副笑脸对他,眼见着这人自有些滑脚的月台踏上车险些摔倒,于是一伸手,又捞稳了他。
“哥哥竟从不照看脚下的吗。”
沈焕调侃的声色莫名于眼前模糊去了,在车里堪堪站稳的千离却是又一阵恍然。
儿时蒙胧的记忆就这么密密匝匝涌上来,脑内早先锈蚀了大半的齿轮堪堪转动,却也一阵儿雪片似的扑闪出几幅破碎的画面来。
十二岁那年的冬天似乎也是这般的寒。
他跟着父亲出外办事回来,沈焕正是在大院里欢闹着雪花的时候,听到二哥哥回来的消息,忙不迭就快乐地跑出来。
只见南府正门口的台阶下,大雪里除了站定的爹,还站着一条高瘦少年。待爹走进门里,少年还没有动作,沈焕却是立即口呼,“二哥哥!”说着就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台阶。
堪堪九岁的nai孩子长久未见到自认与自己最为亲切的二哥,一时激动急切涌上眼底心上,冷不防脚底板给冰雪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起脸对少年却还满是欢笑。
“二哥哥!”
“戬然。”记忆里的少年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