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郑州有一商贩,育三子,皆早夭。郑氏怀胎七月,一云游道子过府前,叹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郑氏五子,五子无子,无子无子!”郑人持棍逐之逾七里。
翌日郑氏果产一死胎,夫妇大恸。
叁年后,郑氏又孕,于佛寺祈福,见一乞儿倒于庙前,怜之,收为家仆。
九月中,郑商于随州偶遇道子,告罪,央解命。道子曰:“夫人命中无子,若为走子(女胎),尚可活;若为子,其命休矣。”
郑人大惊。
道子踯躅道:“吾有一策,只此法颇损Yin德。”
郑人苦苦相求,道子无法,曰:“冠他子以己姓,可替幼子挡煞。兼之为汝子取一女名,如此或可诳过阎间那位,留其性命。“”
郑人诺诺应下,千恩万谢地去了。
郑人一路苦思于何处寻一子,不觉踱至家前,见一稚子正挥帚洒扫,那苕帚高出他许多,相形之下,小人儿短手短腿,如豆丁一般。郑人看得有趣,逗他两句,方知此子乃夫人前些日子收将进门的乞儿。心中暗道天助我也。
自此乞儿便成了郑五。
冬月,郑五大病,药石无效,殆将死。
是夜郑氏腹痛难忍,破晓时产下一康健男婴,郑人大喜,名子曰幼娘。
说也奇,幼娘出世,郑五不日不药而愈,郑父经商蒸蒸日上,至小儿周岁,已成一方富贾。岁末,幼娘抓阄,执一金元宝,其父大悦,益宝之。
又一年,郑氏殇。郑人悲,丧事毕,即遣幼娘于其姑母处教养,姑母娄氏怜其年弱失恃,溺之。幼娘日骄纵。
初,幼娘与郑五情甚笃,每于一处戏耍,诸表以诸表以郑五贱(出身低贱),哂之。幼娘忿:“汝何侮我五哥哥耶?”众人大笑:“认仆为兄,汝何愚也!”
幼娘哭告娄氏,娄氏抱于膝上,召郑五,问:“汝何人?”
“晚生郑五。”
娄氏微哂,“郑家几子乎?”
郑五谨慎道,“一子。”
娄氏再问:“汝何人耶?”
郑五似有所悟,答:“不过家仆尔。”
“少爷欲与汝兄弟相称,汝可愿?”
“主仆有别,奴高攀不起。”郑五揖身,背后涔涔。
娄氏展颜。
幼娘年岁尚浅,看不通娄氏一番敲打,那之后如既往般找郑五玩耍,常难觅踪迹。二人日渐疏。至幼娘束发归家,常人问起郑五,郑六答“不过家仆尔”。
郑六年拾伍,郑父纳一男妻,是以南风虽盛,多为娈宠,鲜有入正房者,郑商一时名气更噪。
说来也是冤孽,郑父原不好南风,只因草台班子上惊鸿一瞥,珠帘卷起,露出一副酷肖亡妻的眉眼,自此着了魔。也不知间中使了多少手段,才抱得美人归。
美人姓魏,字泽锦,年拾玖。短短前半生可谓大起大落,魏家原为京中权贵,因着一桩飞来横祸给那薄薄皇纸打成了下九流,三代不得出仕。一家三百来口死的死,散的散,最后竟只剩魏氏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妹有疾,泽锦辗转生计,小小年纪尝遍世间咸苦,一颗心早已冷硬如石,只在至亲面前稍稍流露柔软姿态。
郑六不喜后母,常难之。或置钉其鞋,或沉塘其衣橱,泽锦一一忍下。
是日狐朋狗友客于郑府,郑六竟使泽锦着戏服会客。泽锦亦不恼,描了眉眼,于座前歌一曲浣溪沙,技惊四座。
郑六亦艳之,面上只道:“不过尔尔”。
夜,郑六初遗,此后待泽锦更恶。
郑五劝之,弗听;郑父经商在外,全然不知。
郑六胡天作地,竟始流连烟花柳巷,每不归。其态愈轻浮,见街上女子有面目姣好者,常戏之。众人恶。
诸仆间有唤郑德者,深得郑六宠爱,一日不知于何处掳来一妙龄女,邀郑六品之。
彼女子虽貌美,因一番惊吓卧病不起。郑六虽爱美人,却不喜病西施,命郑五将遣回。
郑德密告此君小姨也,郑六方察此乃泽锦之妹,顿生歹念,即迁人入府。
泽锦于缎庄理账归,见府内张灯结彩,问何故,仆答少爷迎好事。泽锦面上不显,心中蔑笑,入得大堂,却见亲妹一身红绸立于堂上,如遭雷亟。
郑六自屏风后转出,嘿然一笑,道:“母亲安好,此儿新妇,尚可乎?”
泽锦面有愠色,“此吾妹也。”
郑六不曾看后母如此模样,心中微惧,一时竟不敢言。
郑德从旁点火:“兄妹侍父子,岂不美哉?”
言罢哄堂大笑。
泽锦目眦欲裂:“尔怎敢!”
冲将上前将郑德活活打至七窍流血,堂上竟无一人敢拦。
适新妇见血晕厥,此事方告一段落。
郑六虽有色心,经此事亦不敢将新夫人如何。夜,新妇携意中人奔,郑六令人逐之,那书生慌忙间竟活活摔死,郑魏氏还后日夜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