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有光,无数条故事线交错在楚亚眼前,令他不由停下了脚步。
他隐约知道了这是梦,于是忍不住开始质疑自己的潜意识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更出乎意料的是,随后无数真实的回忆涌上来,却没有一幕再是那些日夜出现在他梦里的、原本无法磨灭的陈伤。
某一幕里,他坐在寒风中独自抽烟的新年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画面是温暖的卧室,路沨拉住他,念经似的问他“我送楚神东西还需要今天过节?楚神收了我的矿泉水瓶盖就必须说清楚今天夸我选的角色模型帅是什么意思,楚神到底爱的是游戏建模还是我?”——他一边求饶一边想蒙住被子,路沨却一把将他揣进怀里,不肯放过:“楚神都开始躲我了?那我付出的亿万子孙算什么?”;
另一幕里,小小的他背着大大的书包努力擦干净衣服上的脏污、却还是不敢进校门的日子也不见了,反倒是路沨问他今天教他二阶微分方程好不好,他问“我们已经从高中补到大一的内容了吗?”,路沨笑着揉揉他头发回答“数学是,你学得很快,但其他科目差得有点远”——难得休息半日有空,路沨还想教他点生理知识,他却不服地说“不行,再讲讲,其他学科我也不一定比你差”,路沨嘴上委委屈屈回答“学长干脆和代数过日子吧”,动作却依旧强硬,后来还非要已经抽泣颤抖的他完整背出微生物的类群,否则不愿意停;
更近的一幕是,他的赛场不再充满风雨,甚至不再自带人生梦想必须有的庄严、肃穆,后台里,路沨将一盒半熟芝士塞到他手里,刚说完“快吃掉我从小关那里抢的”,关岑就追过来,和路沨从沙发这头打到那头,他一边吃东西看热闹,一边听叶羽琛和其他VPL选手讨论美女主播,而后他随口问了句“有男主播吗?”,路沨便突然走过来,若无其事地咬了一口他手里吃过的芝士,还假装从容地问道:“男主播?……什么男主播?能不能让我也看看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其实我喜欢光头的,楚神就是头发太长——”
若不是还有其他人在,楚亚一定会把耳朵捂住。
接下来上场,比赛倒是打得很顺利,楚亚指挥时也能得到路沨严谨而专业的回应,然而游戏一结束,路沨便气鼓鼓站起来,搞得他只能一把抓住路沨的手,一边面对全场尖叫,一边只想求摄影师赶紧把镜头切走。
似乎,路沨吃醋抱着枕头睡觉不理他这种事,都能与他人生中所有大事相较。
“哼。”楚亚站在光里,轻扬的嘴边颇有怨言,“怎么全是你……我TM有那么恋爱脑吗?”
但他知道,路沨梦里那些伤痛、离别也同样会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他偶尔脸红嘴硬、偶尔又撒娇听话的样子。
区别大概只在于,路沨面对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可不会质疑自己是不是满脑子只剩下恋爱,反而会想:要不醒了再多上楚神两遍好了。
楚亚踏着光,看到所有交错的故事线,都通往同一个方向。
那条路上,路沨总是在一贯的从容不迫之外,只对他露出急切和失控的神情;
做朋友也好、做队友也好、做对手也好,他总是被路沨逗弄,一边气到睡不着,一边又忍不住等着路沨;
最终在他身旁停留的,还是同样一群人,他仍然会坐在这里,模模糊糊地听着他们熟悉的声音,然后在所有平常不已的温柔中,靠在路沨肩头入睡。
周围的热闹忽近忽远,有人问:“要不要叫醒楚哥?”
也有几个错落的声音在起哄:“别别别,醒了就不让搂也不让抱了。”
“干嘛?你在怀疑我们队长的家庭地位?”
“怀疑?我他妈直接下结论,不是他自己说的卑微忠犬攻?”
“卧槽你信这个b的鬼话??我TM看了这么多年比赛就没见过这么听话的ChuY——”
楚亚仅存的意识挣扎着想要反驳,身体却陷在路沨臂弯里、昏沉得完全睁不开眼,只能任由路沨搂抱着,听路沨瞎编:“我确实卑微啊,好吃的我都给楚神留着呢,不然怕他营养跟不上。”
暖风烘得人脸上热乎乎的,楚亚看着站在所有延展线终点处的路沨,只想上前揍人,然而走近时,他却见到了对方眼底浓而不散的温柔,不等楚亚开口,对方便眼眸一亮跑到他眼前,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拥抱。
梦里路沨臂弯用力,声音沉得几乎听不清:“楚亚,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啊。”
而耳边路沨的声音则模模糊糊:“乖,不听他们乱说,累了就再睡会儿,待会儿我抱你回去。”
楚亚呼吸发烫,不由将脸深埋在路沨胸膛,轻轻闭上了眼:“对不起,让你等了好久好久。”
好在,我已无需再问,当初错过了会如何。
纵然每一分每一秒的一念之差间,你有千千万万个不同的选择,这些选择也会带来千千万万不同的结局,但每一个选择、每一个结局,都是我,只有我。
寒夜里,拥抱的热度层层包裹着楚亚,路沨拿手拨了拨他脸颊,问:“楚神嘟哝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