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目睹
夜半时突如其来的口渴让她起身下楼,行至从客厅回到房间的长廊时耳边听到轻缓的呻yin。万达现在楼梯口愣了一下,才又踏步往前。
路过万宁的房间时被不知何物的反光刺到眼睛,她下意识地往张开的门缝处瞥了一眼。里面似乎有一个人影坐在地上,而他的手中握着的东西泛着冷光。
万达在看清房内的景象后一下涌出想要呕吐的感觉,她的两手开始发抖,双腿也后退几步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借着窗外洒进的光亮隐约看清男人身旁的东西,万达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压下涌到喉咙的秽物。
眼角与心脏剧烈的跳动昭示她此刻的惊骇,她看着房内的男人握着刀,左右划动慢慢割下小腿的rou。那块rou随着刀的动作微微颤动着,从破口处流出的血是较为模糊的暗色。
她的耳边是粘腻的低喘,那声音于此时好比一把电锯朝她的两耳嗡嗡地靠近。万达的胸腔几乎要被藏匿在里头的那个rou块给撞出一个冒血的窟窿,它甚至有从细长的管道里蹦出来的势头。
周遭沉重的鼓声似乎要击碎她的颅骨,然后往她的脑子里狠狠砸下一锤。
当她借着男人的转动而看清暴露在淡光下的缺口时,胸口里像是窝进一团膨胀起来的热面团,让她头皮发麻。
男人的身边是家里冰箱中装着冻rou的保鲜盒,她看到那块小腿rou被彻底分割下来后便落荒而逃。
万达大抵是清楚了盒子放在那处的意味,但却无法直面这可怖的事实。
碎牛rou,炸rou丸,炖rou饼,酱rou,rou沫。
没有一道菜能够看出rou原本的形状或颜色。
万达已不知打了几个寒颤,她在洗手台呕得不成样子,酸水与黏ye不住地往从胃里窜至口腔。她几乎都要把胃袋吐出来,眼眶发红,四肢也不受控制地发软。最后万达再也无法吐出什么东西了,才顺着大理石的砖块滑坐在地上。
但呕意却始终残留在胸腹处。
万达想起九个月以前提早回到家的那天。
想起厨师身上莫名其妙出现的伤口。
万达想到她称赞过的所有rou食,她甚至认为这一年中所在家里接触的rou都是人rou。她想到自己的肚腹里载满了来自另一个人身上的rou,被消化,被吸收。
她甚至笑着夸赞:
很好吃。
「呕——」
……
一切源于一杯普通的水。
? ? ? 万宁在这个家里待了一年多,他为房子原来的两个主人提供了美味的饭食。他清楚地记得万达每次享用完他做的rou食都会在眉眼间流露出满足,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夸赞他。这给了万宁缓解焦虑的通道,让他把理智控制在一个不可见的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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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但当他端上红酒与洋葱炖的牛rou时,万达并未如往常一般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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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她的眼睛在看到白瓷深盘中油亮的深色rou块的瞬间微微抽动,万达不动声色地用筷子夹起面前的蔬菜送入口中,却没有碰桌上的任何rou类。万宁握着筷子的手指顿了一下,他看向万达的眼神有些无措,「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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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我记得姐姐很喜欢吃炖牛r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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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他盯着万达的五官,却没有让人有一丝被冒犯的感觉,万宁看见她突然僵直的表情,黑色的瞳孔眯起极小的弧度。他不解地望着她,却在万达吐出一个音节时笑着打断:「姐姐,我给你蒸蛋吃吧。今天的炖牛rou太油了,我忘了姐姐昨天身体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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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他把牛rou端离桌子,问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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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万达的指尖在听到这句话时发冷起来。她几次想张口说些什么,喉咙都像是被堵住一般。此刻的万宁好似蜕下了罩在体外的一层皮,他的笑中夹着无数尖细的冰渣。万达仿佛于此时坠入一条深不见底的漩涡,厨房内传来搅拌蛋ye的声响以及刀具的嚓嚓声化作细长的软虫钻进耳孔、鼻腔与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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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她的脑中又出现那个荒诞的夜晚,一片被割下的rou,成为菜肴的r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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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呕——」万达猛地捂住嘴唇,踉踉跄跄地跑到客厅推开厕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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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万宁站在蒸锅前耐心的等待,他的眼睑半垂,纤长的睫毛遮住大半眼底的情绪。抬头间正看到用饭的男人怔愣的表情,他勾起一个嘲讽的弯度,适时出面哄骗那位懦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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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男人听到万达只是昨日身体不适后松了一口气,他目光担忧地望向厕间关起的门,而后转头对万宁说:「原来是这样。万宁,你稍会去看看万达吧。爸爸先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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