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言语间就能听出,纪棠注意到宋屿墨全程是没有开口喊他父亲,而是称之为老先生。
等追悼会结束的晚上,宋长岳便找宋屿墨提起了与他母亲,离婚的事。
这样丧偶式的婚姻维持了近三十年,也该结束。
宋长岳一心念着想要摆脱世俗给他的枷锁,不顾宋夫人极力劝阻,也要抛妻弃子。夜晚外面的风很凉,他一身白衣站在半暗的书房里,灯光点着,却将红木家具衬得更加昏沉压抑。
“屿墨,我会净身出户,名下宋家的资产都由你母亲拿走,这些东西也足够她安享晚年生活――”
宋长岳表明了态度后,看着沉默不语许久的儿子。
宋屿墨动作缓慢地从抽屉拿出一块旧式的手表,上面的时间已经不会走动,他还给宋长岳,脸庞的寡淡神色映在这灯光下,开口说:“这是爷爷临终前握在手上的,现在物归原主。”
这块旧式手表,勾起了宋长岳记忆中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这是他三十年前送给老爷子的,不在多贵重,是他作为儿子的心意。而没想到老爷子会留到今日。
宋屿墨没有阻止父母离婚,他跟宋长岳的父子情分本就淡薄,有没有这样一位父亲都没什么不同,而宋长岳这么迫不及待,连老爷子的身后事都等不及告一段落,让他深沉不见底的眸底有了许些讽刺的意味。
宋长岳无论是作为人生中哪个身份,都在逃避着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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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边同意,最受不了是宋夫人。
在得知宋长岳执意要离婚,且连唯一的儿子也不会插手过问此事,宋夫人连基本的仪态都不在意了,她半夜闯进书房,伸手拿过两个茶杯便朝宋屿墨的身上砸去。
茶水淋shi了西装黑色的面料一大片,好在不是滚烫的。
宋屿墨神色淡定,伸出修长的手拿起旁边的纸巾,不徐不慢的擦着肩膀处,对于母亲的怒气,并没有表现出半点惊慌失措。
书房门口,宋途倒是慌得一笔跑进来,看到这幅场景,连忙安抚气得不轻的宋夫人:“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啊,先坐下来消消气。”
宋夫人对宋途的安抚置若罔闻,语气都在发抖:“那男人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选择帮他。”
自从宋长岳提出离婚后,晚上她夜不能寐,白天靠浓厚的妆容强撑着Jing神,不让旁人看笑话去,倘若是传出去老爷子一死,她的丈夫和儿子就联手迫不及待地赶她出宋家这个门,她还有什么体面在豪门圈里。
宋夫人对宋屿墨失望至极,句句滴血般控诉着:“屿墨,妈对你难道不够好吗?你帮那个从未养育过你一天的男人!帮他欺负生你养你的母亲?”
原本她还指望着,就算老爷子离开了。
有宋屿墨在的话,她依旧是能靠掌权宋家的儿子来压制着宋长岳这个没有担当的废物!
宋屿墨没有如母亲的意愿,也料到会被质问,他在那尖锐的质问声里,显得格外气定神闲的回答:“母亲,您和宋长岳的婚姻早已经不复存在了,他求一个解脱,以后宋家再无他,您还是宋家受人尊敬的长辈,是我的亲生母亲。”
“那不一样。”宋夫人要的不止是宋屿墨亲生母亲这个身份,她倘若和宋长岳离婚了,就再也不能顶着宋夫人这个身份出去。
宋氏家族在北城豪门一向是特殊的存在,这个姓代表着绝对的地位。
她以后就不能用了,没有人在乎称她为宋夫人。
“夫人,用网上的话来说老先生就是个渣男,您何必和渣男一般见识,我们宋总这么老实孝顺,肯定会给你养老送终,您别担心……”
宋途的话没说完,这句句都激起了宋夫人面临崩溃的情绪,她转身,一巴掌狠狠的扇到了宋途的左脸上,声音紧绷得可怕:“闭嘴。”
宋途被打蒙了几秒,看了看宋屿墨,立刻退到一旁。
宋夫人是真的发怒,指着宋屿墨的手都在颤抖:“好好好――我算是明白了,难怪你爸会在星渊面前承认纪棠是宋家女主人的身份,公开给纪棠撑腰,你们父子不愧是宋家的血脉,都是一丘之貉。”
宋屿墨这时眉宇才压着,沉声道:“宋家的事别把纪棠牵扯进来。”
宋夫人听了冷笑,她内心已经笃定了宋长岳这个老狐狸就是故意借着纪棠,蓄意跟宋屿墨示好,她气到有点头昏眼花,深呼吸过后,声音依旧透着绝望:“屿墨,妈对纪棠现在也没话说啊。”
宋屿墨眼角余光淡淡扫向被打的快自闭的宋途,后者忍着脸上的肿痛,迎难而上:“夫人,事已成定局了,就算是宋总也不能把老先生扣在宋家,跟您白头偕老一辈子啊。”
要不是站得远,另一边脸还得挨两下。
宋夫人看了看宋屿墨,又看了看宋途赔笑的嘴脸。
突然间,像是被冷风无情的刮过心底深处。
……
等第二天,追悼会结束完,大部分的人都动身离开。
纪棠再也没有见到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