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是哪一出?新的试探吗?
项渔舟不明白,他只是个医师,弱小可怜还无助,颤巍巍地将目光投向了沈弃,又转向了林寒见。
林寒见:“……”
她默默地对沈弃使了个眼神: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沈弃温文尔雅地摇了摇头,继而对项渔舟道:“项医师,不必顾虑,她已经看出来了,不信我说了真话,知晓你一贯为人,才找你来为我作证。”
项渔舟“啊”了一声,似感叹,耿直地道:“阁主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现在是用了当年老阁主留下来的那点灵药稳住了,可幸前任有了解法,但阁主却还有灵力反噬的耗损一同爆发;且要注重自身的调养和休息,择情咒受不得大起大落的情绪刺激;还有,翙阁虽然,尽揽天下珍奇药材,然而天下奇珍又有多少?阁主这些年耗了不少,因而……”
项渔舟一说起来,就絮絮叨叨得没个完。
林寒见听着,偶尔点点头,表示她全都听清楚了。
她每点一下头,沈弃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一分。
项渔舟滔滔不绝完毕,林寒见面若春风,沈弃面如死灰。
项渔舟不明所以:
“阁主?……林姑娘?”
“项医师,您辛苦了。”
林寒见朝他致意,顺便还问他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喝茶。
项渔舟的后背无端升起一阵寒意,连忙拒绝,迅速离开。
院中再次陷入了死寂,令人窒息的氛围包围了此处。
沈弃转动视线,隐约听到了自己脖颈的咔咔声,他突然有种死期将至的错觉。
“这,着实是……”
沈弃虚浮无力地开了口,想扯出一个惯常的笑都没能成功,“医师治人,总是将话往严重了说,你应当明白。”
林寒见:“呵呵。”
沈弃:“……”
第一百五十七章
沈弃对自己的评价都颇为公正, “无耻”二字位列其中,他基本没体会过理亏的情境,只因即便是理亏他也能舌灿莲花地变为对方理亏。
然而此刻, 他理亏得无言以对。
林寒见的目光堪比最锋利的刀剑,趁他理亏羞愧之时,将他批判鄙视得淋漓尽致。
“……哎。”
沈弃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深觉穷途末路,前路黯淡,显然他已经从这一件简单的事, 预见了遥远以后的数次落败, 他试图缓和气氛,将项渔舟所营造出的恐怖凝固氛围松一松,“今日不同往日,父亲已经找到了择情咒的解法, 只是我遭灵力反噬,才棘手些。这会儿我还能坐在你面前东拉西扯, 就已经是最有力的证明了,你不要听项渔舟乱说一气。”
林寒见闻言,视线短暂地停留在他身上,唇边跟着浮现出一抹冷笑:“你着人把项医师请来, 让我听听他亲口所说,现在又让我不要听他乱说一气, 我要是没脑子, 大概就信你了。”
说辞之烂, 沈弃深以为然。
实在是没想到项渔舟如此担不起下属的责任, 一点儿台阶都没给主子留, 还把戏台砸了个稀巴烂。
沈弃便好好地同林寒见诚恳道歉:“隐瞒你这件事, 是我不对。”
林寒见乜他一眼:“你当真觉得是你不对?”
“诚然是我错了。”
沈弃无比诚恳。
林寒见颔首:“好。”
沈弃惊讶于林寒见的好说话,看她态度还以为绝不善罢甘休,往后几天,沈弃才算是知道了林寒见此刻这个“好”字的真正含义:凡是搭脉问诊必不能有所隐瞒,凡是药就盯着他一碗不落地喝,凡是有妄动Cao劳的迹象便二话不说地堵着他去休息……其中别说是哄他两句,哪怕是他动作稍慢了,林寒见都能端着一脸温柔和善的笑,亲切地帮他回忆他亲口认错的全过程。
莫说沈弃本人没见过这阵仗,一众心腹下属对这副场面同样陌生至匪夷所思,心底疑惑丛生,看着沈弃都错觉地想着:这大约不是我们阁主,流风城的那场混战中,有谁将阁主调了包吧?林姑娘也变了许多,相较以前“放肆”得多,对阁主的态度时常令近卫心惊胆战。
风季作为沈弃的半个继承人——确实被沈弃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导过,然而他学得不算合格,原本炸毁王座后要推他上位,现在计划未行,怎么算都只能够上“半个”——风季对林寒见怀揣有一种隐隐畏惧却又莫名不希望她出事的心态,可能和林寒见当初射出的那箭有关,可能和沈弃对林寒见长久的执着不放有关。
这日,沈弃去了前厅会见密使议事,院中没什么人,林寒见不大喜欢被伺候。风季逮着机会,心下思索一番,开口喊住她:
“林姑娘。”
林寒见客客气气地回:“风公子。”
她倒是早就发现了风季的到来,修为的提升没有出现反弹或反噬等任何负面情况,相反愈发贯通,运用自如。哪怕风季擅隐匿追踪,还是第一时间被她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