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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朝,宫晏告了病假。他得了风寒,发热烧得额头滚烫。
前一夜他吐完就昏昏沉沉地睡了,可是心里压抑了太多事,根本睡不安稳,而是接连做了无数个噩梦。杀死的宫女、李妃、还有李妃肚子里那个孩子,他从一个噩梦进入另一个噩梦,像深陷进泥沼,无法挣脱、醒不过来。
御医被请来为太子诊治,没花多少功夫就下了诊断:受惊梦魇,寒邪入体。
倒也算不上什么大病。
皇帝派人过来让宫晏好好休息,其他的什么也没说,更没有要过来看看的打算,他是铁了心让宫晏死心。
宋奉仪经过昨晚的事,也不敢来亲近太子了,一起床就溜回了寝居。
皇帝把每日送来的折子也撤了,说是等太子病愈后再处理政事。
有了陛下的旨意,宫晏干脆也清闲了起来,只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闲书。这时候忽有宫人进来报道:“殿下,尚安侯来向您请安。”
尚安侯姓宫名复,并不是别人,而是先太女当年下嫁的丈夫,是宫晏的亲爹。
可他们并没有多少父子情分。
他被皇帝养在身边十几年,尚安侯府从来不闻不问,这是第一次,尚安侯主动来求见。很显然,尚安侯不是无缘无故过来找他。
宫晏不紧不慢将手里的书翻了好几页,将尚安侯在外头晾了半晌,才道:“宣。”
“臣宫复,给殿下请安。”宫复被宫人引进了内室,然后俯下身,恭敬而卑微地对他的儿子行礼。
和万千俯首的臣民一样。
宫晏让人给他赐了座。
尚安侯这才抬头看向榻上的太子,上一次两人这样父子相对还是多年之前,尚安侯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现在再看,他这才发现宫晏与长公主长得很像,尤其是那双圆眼睛,简直一模一样。只是大概因生了病,脸色很苍白。
“臣与老母在家中日日挂念殿下,今日听闻殿下风寒发热未能早朝,十分担心,因此特来问殿下安。”
他说得情真意切,十分动容,可宫晏却淡淡的: “难得两位还挂念,不过是场小病,过两天就好了。”
尚安侯觉出了宫晏的冷漠,不过他早已料到的,含笑道:“那臣和母亲就放心了。对了,长公主在后陵住了十几年了,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去见过她?”
宫晏看向他,看他浮在面上的笑容,道:“一个遁入空门的女人有什么好见的,难道尚安侯见过了?”
尚安侯摇摇头:“臣去过,可惜长公主一直不肯见臣。”他说着有些惋惜,“殿下与长公主长得很像,臣年岁渐老,见了殿下,就忍不住回忆起旧事而已。”
尚安侯确实已经年岁不小,保养得再好,那张英俊的脸上也起了皱纹。
是的,他长得好看,当年凭着这样的一张脸,他才从一众青年才俊中脱颖而出,入了太女的眼。
他这时候神情起了一丝苦涩,像是愧疚又无奈,他对宫晏说:“殿下,我知道,您一定很怪我。当年我答应过只与她白头偕老,最后却辜负了她对我的情意,甚至连一个父亲也没有做好。殿下,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和你大哥,你们大概永远不会原谅我。这是我罪有应得,我没有什么可怨恨的,只是可惜这么多年,我再怎么惭愧,却没有办法弥补你们。”
尚安侯的话虚伪得让宫晏厌烦,他的烧虽然退了,头却极痛,一边揉着太阳xue一边冷笑道:“尚安侯,你不用在我这里演这样虚情假意的戏码,全天下都知道你当年宠妾灭妻,将失势的妻子逼得出家,现在过来说心中惭愧,你不觉得好笑么?”
这话实在是太不留情面,何况宫晏是他的儿子,可尚安侯稳稳地坐着,甚至还道:“殿下倒是耿直,只是殿下还太年轻,许多事并非表象所见。”他没把话说完,只静静地看向宫晏。
宫晏看出了他的意思,摆手屏退了宫人,想看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尚安侯这才说:“殿下进宫多年,贵为储君,尚安侯府从不敢与殿下有往来,殿下可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天下人都知道,因为当今的陛下秉性乖戾,尚安侯府又不得圣心,所以只求被领进宫的宫晏能多讨些陛下欢心,根本不敢多吭一声。
可尚安侯却道:“因为这样陛下能对殿下放心,相信太子是陛下的太子,而不是侯府的太子。”
“哦?”宫晏道:“那今日尚安侯来又是为了什么?为了来给孤这个幽禁宫中的太子献计,做孤的党羽助孤登基?”
“殿下相信这样的理由么?”尚安侯笑了笑,但随即便正色起来,郑重道:“尚安侯府不是殿下的党羽,而是与殿下休戚与共的一体。将来殿下若承帝祚,侯府便可平安无事;若殿下失宠失位,那殿下与侯府,没有一个能幸存。”
“殿下,今年春日后宫之中有人死产了男胎,而陛下又有新的血脉将要诞生,您怎么确定生下的不会是位皇子呢?您又如何能确信自己可以稳坐东宫?若哪日陛下立自己的血脉做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