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堂的审讯室内光线从墙壁顶端的小小窗口投射进来,想方设法竭尽全力地带来光亮,然而温筠只觉得一片灰暗,露在袖口外的手指冰凉,抑制不住地颤抖。
瞒了那么多年,不惜伤害温清影也要瞒住的爱意终究是被揭露了。那天情急之下没能像往常一样对温清影无动于衷,一切都功亏一篑。
温筠不禁想着,为了保护温清影就伤害他是对的吗?到头来还是没能保护好他,多么可笑。
他的童年是寂寞又孤独的,在父亲的权威之下,他必须将所有都做到最好,他是军区大院里长出来的孩子,可他没有朋友,没有与之亲密的人,孤僻又冷傲。父亲不许他和其他同龄人相处,只因为父亲位高权重,认为自家孩子不可以与其他“下层人民”来往,父亲觉得所有人的接近都是出于利益驱使,目的不纯。
他的父亲早已是集权之下的附庸品,他从来没能改变过父亲的看法。因而整个孩童时代他都没有任何朋友,伙伴。他始终孤独地走在父亲为他铺好的路上,茕茕孑立。
可在墓园遇到的小崽子改变了经久不变的孤独囚笼,父亲说那是他的亲弟弟。
亲弟弟?那么为什么将他们分开?孩童时代的温筠一直疑惑着,又在心里悄悄怨恨着弟弟。他们明明有血缘关系,他们明明那么关联紧密,他们明明可以是亲密无间的挚友和兄弟。可为什么只能一年见一次面?是因为父亲溺爱弟弟,不允许自己这个必须永远孤独,永远坚强的继承人破坏了弟弟的美好童年吗?
他曾在书上看见,书里的父亲会陪孩子做游戏,一起郊游散步,出差会给孩子带礼物。可是这些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父亲甚至不常出现在他面前。
一定是在陪弟弟吧,一定是把爱都给了弟弟。
他把幼稚的嫉妒心深深埋在心底,他将是父亲的继承人,成年就将继承父亲的军团成为上将,他必须摈弃这些无用的情感一直走下去,他不该有这些杂念。
然而他看见父亲对弟弟又打又骂,也从父亲口中知道了是弟弟害死了母亲。他将信将疑,可年幼的孩子被父亲影响,也并不喜欢这个似乎因为营养不良而长得瘦瘦小小的弟弟。
但一切都被那个孩子打破了。他嫉妒的,讨厌的,又不经意间带了怨恨看待的弟弟,总是用怯怯的目光偷偷看他,想与他搭话却又只敢躲在一旁默不作声。
直到他忍不住摸了摸男孩的黑发,直到弟弟说出那句烙在他心口的喜欢,直到他忍不住向并不熟悉的弟弟作出了保护他的承诺,他才发现这小小的身躯早已成了他寂寞童年的寄托和陪伴。
心口似乎被轻轻挠过。
原来一直有人牵挂着他啊,温筠勾了勾手指,温热的触感似乎还萦绕在手指间——儿时温清影的脸颊又软又嫩,让他忍不住揉搓捏玩。
那份温热触感是牵挂,是血缘,是亲情,是漫天飞雪里的唯一慰藉,是孤立无援之时的救命稻草。至少,他感受到了,他被爱着。
他将温清影当作深埋心底的诺亚方舟,是他在被强权,被欲望,被寂寥吞没时能够逃离痛苦的世外桃源。
他早就爱上了,可他却不敢承认。
当权者将温家这个世代参军的家族当作眼中钉rou中刺,他尚且有权利,有身份,可温清影却不知为何只能作为军团里名不见经传的军士执行见不得人的杀手任务。
他也曾想提拔温清影,让他至少能享受应有的权利,可上层的旨意却压制着他。
若是公开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必定会让想将温家一锅端起的图谋不轨之人得逞。况且这些年来温筠军职节节升高,作战经验也并不缺乏,与那些想拉他下水的上位者不同,他在军中的威望足以镇压上层的挑拨。这些都让上位者更加急切地想抓住他的把柄。
可只有公开他们的感情,只有这件事不行。一旦公开,上层是动他不得的,可温清影只是一个几乎没有身份的杀手,即使是军方阵营的,可他的档案只有少数人知道并且不可公开。
上层一定会借机除掉温清影好让温筠失去一份重要力量,得以加速温家垮台。
即便是为温家卖命多年的陌生人温筠也不会让他落得这样下场,何况是温清影。
温筠几乎是要被痛苦和纠结撕开,审讯室里的温度并不低,他却觉得自己如坠冰窖。
毕竟他的火种被夺走了。
“上将,你有什么想辩驳的?”
温筠甫一发声,嗓子竟是嘶哑到说不出话来。他回过神清了清嗓子,斩钉截铁道:“张少校,我以我的军职担保,温清影绝对没有勾结毒枭的可能。军方没有理由关押他,他甚至是需要被表彰的功臣。”
对面的文职军人挑了挑眉,显然是没当回事:“哦?上将怎么能保证犯人......或者说,您的弟弟没有反咬一口的可能呢?”
“我可以立军令状,若是不能洗脱他的嫌疑,我任凭你们处置。”温筠压着眉眼,神色在Yin天的光线下晦涩不清。
张知维安静地直视着温筠的眼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