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殷死后三日。
地牢的Yin暗一角,庄承蜷缩着身体,浑身的热量逐渐消散,寒意由内及外。
脚步声响起,他抬起头,看见江酉提着一盏灯走来。
“你,是来杀我的吗?”他盯着江酉,出神地问。
江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想好,要怎么为他复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还是做的比你更绝?”
庄承往外爬了几步,满脸恳切道:“怎样……怎样我都愿意……只求你能为我传话,问问他是否还愿意见我……”
“还没有人告诉你吗?”江酉侧了侧头,叹气道。
“什么……告诉我什么?”庄承急切起来,手抓着栏杆,呼吸急促。
“先帝……已于三日前病故。”江酉的声线颤抖着。
庄承的手生涩、无力地从栏杆上滑落,整个人跌坐在地,失神道:“三日……已经三日了……”
原来这世上已经三日无他了。
哪怕江殷能够恨自己,能够折磨自己,现在走进来用鞭子狠狠抽自己一顿,让自己做江殷的奴隶,庄承都愿意。
而不是那一日破碎的棋子与他离去的背影,不是三日后才得知的死讯,好像江殷已经彻底把自己从他的世界中抽离。
他有了新的人生,自己都不了解。
庄承过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在哭,歇斯底里,嚎啕大哭,浑身激烈的颤抖,不停的嘶吼。
江酉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当年一同听课,他与庄承也算旧相识。
“他不需要你这样。”江酉最后还是这样冷冷道:“皇弟不曾愧对过你什么,你却害他变成那副模样,寻常人的饮食起居,对他来说都是痛苦至极!“
庄承失神地喃喃道:“是我错了……我错了……”
“他死之前,有留下些什么话吗?”
江酉想去江殷说的并无后悔那一番话,决定还是不告诉庄承。他觉得江殷那番话只是对他自己说的,他不想让庄承听到这番话,消减他几分悔意。
江酉摇摇头。
庄承垂下头,沉默了很久,江酉正要离开时,他突然开口道:“北地山巅有积雪寒冰千年不化,先帝的圣体,可以安放在那里。“
“先帝已有嘱咐,要海葬,不入皇陵。”
“献王可曾听说,古时曾有巫之国,善复生之术?”庄承抬头,眼神中闪烁着诡异的希望光芒。
“师尊,那人是什么来历?”昆仑山巅,两位道士打扮的一长一幼,望着山路上一个男子离去的背影。
他的面容还是青年的模样,背影却沧桑疲惫有如老者。
“他叫庄承,活了有几百年了,我同你一般大的时候便见过他。”
小道士讶异道:“rou体凡胎,何德何能?“
“据说,他是为了一人,遍寻天下复生之法,却意外获得了不老不死之身。”
“还有这等好事?
师尊摇摇头:“带着这般执念永生,许是折磨更甚。”
几百年遍历天下,有许多人劝过庄承,放下前尘往事去投胎。
这么多年,他连自己的事情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记得要寻找江殷的转世,引魂重塑他的rou身。
哪怕江殷的记忆已然消散在轮回中,庄承也要让他的魂魄在属于江殷的rou身中,再活一回。
生老病死皆有定数,他一介凡人,妄图逆天而为,谈何容易,而这意外得来的不死之身,更像是诅咒,把他钉死在愧疚与执念上。
而今日,他终于得偿所愿。
北地的山巅,一处幽暗洞xue中,江殷长眠于此。
庄承掀开漆黑的棺盖,千年寒冰中,江殷的身体保存得很好,俊朗的五官都清晰可辨,穿着当年梁朝的龙袍,一动不动。
曾经的梁朝已经消亡,冯蘅祖、江酉等人也都成了史书上的人物,唯有庄承与江殷的尸身一同跨越百年。
“江殷,让你久等了。”庄承的手指情不自禁抚上他沉睡的面孔,却又烫手一样缩了回来。
他不会喜欢自己碰他的。
很久的时间里,庄承紧紧盯着江殷,什么也没有发生。庄承觉得这又是一次失败,几百年里,他最习惯的就是失败。
当他看到江殷的手指动了动的时候,差点以为是错觉。
身着王服的江殷缓缓从棺中坐起,睁开了双眼。
庄承屏住呼吸,看着死而复生的江殷。江殷环视着周围,最后目光锁定在庄承脸上。
“江殷……“庄承哑着嗓子道。
江殷盯着庄承看了很久,仿佛陷入回忆。
“你这么做,大可不必。“
他丝毫没有复生的喜悦,庄承看到他的眼神里满是厌恶。
厌恶自己再生的机会来自于庄承。
庄承不是没有幻想过,江殷能够被他近乎千年的奔波打动。但他也知道,自己曾经做的太过分,是万死不辞的罪人,漫长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