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逐渐增多,头顶闪烁的广告牌也愈发密集。半刻钟后,一座高耸的大厦映入我的视野,建筑表面的银屏上,像素像海浪一般涌动。
这便是虹岗区的运输井,一座垂直高度两千米的摩天大楼。比它更高的建筑在虹岗区还有许多,但唯有这座建筑成为了虹岗C区的地标,拉动了周边商圈的繁华。
区政府就位于大厦的第110层,然而这不是大厦成为中心的原因。在地表面积近百平方公里的虹岗区内,只有这一座大厦能直达A区,而不用在B区换乘。
出入大厦有着极为严格的管控,作为C区住民,我本来没有权限,但我这次我毫无阻碍堂而皇之地踏入了大门。
我低头瞥了一眼,腕表示出绿点,显然被加注了临时的通行权限,而且等级很高。我顿时心里生出好奇,忍不住猜测患者的身份,但很快又收了心思。
我走入大厦内部,富丽堂皇的大堂内垂着水晶吊灯,冷清空荡,只有几名工作人员来往。大厦外的广场却人chao如织,我看见玻璃墙外许多人频频探头,朝这边眺望,却压根不敢走进来。
一名服务员挂着微笑朝我走来,引导我前往运输井。我们刚转身,服务员的视线就锁定了门口,随后展开了一个更甜美迷人的笑容。
我追随她的视线望去,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刚刚穿过旋转门,后背黏着一大片外面行人羡慕渴望的目光。
周先生,您今晚又有A区公务在身?服务员热情但不失分寸地问道,同时带着我们乘上扶梯,前往大厦核心的电梯井。我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一边打量周围环境。
准确来讲,我此刻正处于一座大型隧道内,隧道底部铺设着扶梯组,装潢是旧纽约中央火车站的风格,和大堂一样金碧辉煌。我的视线扫过扶梯之间的防滑装置,它通常是滑道上的两组钢半球,每隔半米就设置一个。
我眼前的防滑球却是阿兹特克式金字塔的造型,以大理岩为基,雕工Jing细,层理分明,看起来很厚重。它和隧道金碧辉映的装潢风格一样,都是古典的象征。
这座大厦是新型高空城市的第一批建筑,建造于旧城的末期。那个时代是剧变的时代,人们眼睁睁看着几百米高的摩天大楼被静力切割装置肢解,稍微矮一些的楼房则被定点爆破,在轰隆一声巨响中下陷,扬尘漫天。信息时代初期虽然也是日新月异,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变化如此直观。
高楼被夷为平地,更高的楼厦又在废墟上拔地而起,恢弘的腰身消失在云际,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使人们恐惧。现在从过去撕裂出来,新城像冰山脱离它的母体,兀自耸立高空,傲然地漂浮于云海之上。过去一个个时代的城市成就现在已经一文不值,人们亟需把情感和信仰寄托出去,以填补回望历史时所看到的茫茫虚无。
扶梯运行速度很慢,和古典风格一样,营造出令人心安的稳态。
我的目光越过防滑装置,朝更远处望去。扶梯足足有六道,形成庞大的链节,分两个方向,我现在就站在左边第一条上。每过五十米扶梯中断,倾斜的隧道内出现一段平台,我们需要在平地上走几米,才能搭上另一段扶梯。
一波人从平台两侧涌入,乘上了逆行的扶梯。服务员注意到我好奇的视线,微笑着解释:他们都是公司职员,现在刚下班,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们的路线不会堵塞。
我点头表示理解。扶梯隧道相当于旧城市的地铁,只不过不需要额外运行列车。每一座平台就是一个站点,以上下乘客。此刻我如果从平台两侧的出口离开,就相当于出站,继而进入大厦的办公区。
下班的高峰来临,逆行的扶梯已经站满了人,还有更多的人堵在平台上排队。我的脚底震颤了几下,接着两道向内运行的扶梯倒转方向,台阶陆续下沉。人们面露喜色,纷纷乘上扶梯。
身旁的两条扶梯已经增设为向外的干线,只留下我所在的这一条向内滑行。
我接着朝斜前方望去,试图看到隧道尽头,却只见华丽的天花板。隧道的坡度正缓慢增加。我的脚下埋着无数轮机组,它们共同构成了隧道下方的塔状尖堆。这尊庞大的底座为垂直交通运输提供磅礴的动力,以我所在的大厦为例,它的电梯井主要用作客运,其运量远远小于其他建筑,尽管如此,也达到了可怕的每秒二十吨。
每秒二十吨是什么概念?当我跟着服务员跨入电梯井时,耳膜几乎被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刺穿。映入眼帘的是一组运输管道,不,我应该更贴切地把它称为一堵铺天盖地,占据全部视野的墙体。在水泥表皮之下,成吨的水在管道内流动;废品垃圾等固体材料则混杂在一起,通过特制履带统一运输。
一般而言,垃圾分拣站只有在D区才有,这样不仅节省了城市上层的珍贵空间,更解决了D区大量冗余劳动力所造成的失业问题。
先生女士这边请。服务员带领我们绕了半圈,几分钟后才走到电梯井的背面。十二台客运电梯呈弧形排开,一眼看不到末端,每一台的梯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