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
名声赫赫的天尊坐在一片荒凉的庭院里,面色平静地看着寒玉榻上的狐妖的尸身。
他先是张开嘴,并指探入自己口中,像是在检查什么,片刻后面色如常地擦干净指尖,随后有些生疏地开口道:“阿叶。”
发音很怪,像是久未开口的人,又像是舌头不灵活的人,但他足够有耐心,反复地用叶夏云的名字练习了很多次,一直到彻底听不出奇怪之处后才停下。
端起石桌上的清茶喝了一口,秋淮定定地看着那恍如熟睡的妖,平静地说:“如今你便是责怪我,也无济于事了。”
说着,他喝完了茶,拿起放在石桌上的匕首,稍微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动作流畅地切下了叶夏云的左臂,不见半点犹豫。
那把匕首显然也来头不小,可谓是削铁如泥,切个尸体更是不在话下。
早已凝固的血ye再不会喷溅,秋淮拿着切下的手臂,像是拿着什么寻常事物那般,递到面前,面不改色地张口咬下上面附着的血rou。
像是在进行一场诡异至极的宴席一般,仙神一边吞吃着常人见之色变的“食物”,一边不冷不热地闲谈着:“你恨我,我却至今不知往事缘由经过。”
“那僧人的确是我,对吗?我曾伤你至深,故而你如今以此等手段报复于我。你根本不会什么魅术,我初见时便无故地在意你,不过是因为往事未散。”
秋淮吃完了小臂上的肌rou,露出附着血丝和残rou的白骨,他又拿起匕首,慢条斯理地将骨头削成小段小段,摆在石桌上的盘子里,甚至还把其中的一部分骨头削成了筷子的形状,用这现做的筷子一块块夹起盘中红白相间的骨头送入口中,生生咽下。
即使做着这般恐怖之事,秋淮仍是神色自若,举箸的动作也优雅如在品味佛门素斋,反而令此情此景看起来更加诡异。
“虽无记忆,亦无从窥得昔日光景,但能令你恨我至此,大抵我的确是十恶不赦。”秋淮喝了一口茶,继续对着寂静的庭院闲聊,“如今我已陷入疯魔,不知你是否感到些许快慰。”
“我也恨你啊,阿叶。”他咬下一截尾指,吃掉上面的皮rou,咽下细小的指骨,“我不知过往,只知你如此狠心待我,让我如何能不恨。”
秋淮的视线在那张苍白的面容上徘徊:“你应当清楚,我不爱世人。或许你曾认识的那僧人爱过,但那已与如今的秋淮无关。”
“我活得太久了,早已明了世人无甚可爱,亦无甚可恨,但现下我的确恨他们。”
“如今想来……也好,至少你的性命是结于我手。”
吃下了一只手臂,秋淮又动手切下了另一只,动作比开始时还要更加熟练几分,无论神态还是语调都看不出任何波动,像是已经彻底麻木了。
“世事无常,世事无常……”他呢喃着不知意义的话语,指尖还下意识地摩挲着那柔软冰凉的皮肤,“你我之间,又为何到了这般地步……”
生食血rou的滋味很不好,即使秋淮已经尝不出味道,但仍能体会到那些口感,不过他已注意不到那许多细枝末节,只知道机械地切割、咀嚼、下咽。
如果是凡人,决计不可能吃下一个与自己身量相差不多的成年男子。
好在,他是仙神之躯,入口之物皆化作灵力存于气海,并无那许多烦扰。
“啊、啊啊——!!”
听到院外传来的惊恐尖叫,秋淮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不紧不慢地转头瞥了一眼院落门口满脸惊恐、瘫坐在地的仙女,便转过头继续自己的事情。
那名仙女是如何仪态尽失、如何惊恐哭喊、如何瘫软着连滚带爬地逃离清霜宫的,这些秋淮一概不感兴趣。
“如我这般不敬遗体的做法的确罕见。”这个小插曲结束,秋淮继续跟死去的人说话,他忍不住又摸了摸叶夏云的脸颊,像是抚摸一块心爱的玉石,“亡者无知无觉、无喜无悲,一入轮回井,生前种种再无牵挂。凡人不敬生者,却道死者为大,不觉得愚昧虚伪至极吗?”
“你魂飞魄散了。这些血rou白骨不再是你,但已是我如今唯一能留下的。”
平日对着活人说不过三句话的仙神,如今独自坐在院里,对着一具残损的尸身,唱了一下午的独角戏。
肌rou、骨头、内脏……这些被他逐一吞下,如今只剩一颗神态安宁的头颅,他有些舍不得。
秋淮抱起那颗头颅,温柔地在冰冷的嘴唇上落下轻吻,但只是止步于外的浅吻,未有深入,因为那冰冷的口腔里已经没有了能够与他缠绵的舌。
“过几天,我就去凡间。”他平静地继续说,“那白虎来历诡秘,我不是对手,但这也无伤大雅。”
在说话时,若仔细看去,便隐隐可见仙神舌根处似乎有着不平整的痕迹,像是疤痕,又像是粗糙的缝合痕迹。
毕竟,总归要留点看得见摸得着的念想在身边。
一滴泪水从仙神的眼角滑落,但他面上仍然神态平淡,只闭了闭眼睛,与心上人那冰冷的面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