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凡间正值腊月,纷纷扬扬的大雪一下就看不见尽头,好在仙人之躯不畏寒暑,哪怕是再大的雪、再冷的天气,也不会影响到秋淮分毫。
……如果他没有跟一只狐妖做了交易的话。
“哎哟哎哟,仙长,这雪实在是太大了,今年又是个大寒之冬,再这样下去,我要冻死了!”
“我死了不要紧,可我这一死,仙长心心念念的兰蝶花可也就无处寻觅了。”
“仙长,仙长你当真如此狠心,要眼睁睁看着我在这雪地里冻成一只冰狐狸?”
聒噪至极。
仙人终于把眼神投向了缩成一团蹲在枯树下的狐妖,悦耳的声音听上去毫无波澜:“以法术取暖。”
然而狐妖却只是瑟瑟发抖地抱紧了自己,一脸无辜地看向他:“仙长,我只是一只修为浅薄的小狐狸,又天生体寒……”
已经修出九尾的妖狐说自己修为浅薄,体寒怕冷,就算是个凡人听了也不会相信。
点破狐妖的谎言并不难,但这狐妖太能纠缠,秋淮不欲再听他多说,于是便未曾多言,只一拂袖,就见狐妖蹲着的树下那一片积雪尽化,有诸多枯枝从四方飞来,转眼间便自发地在狐妖面前搭起了一个篝火,燃得旺盛。
皑皑冬夜里,唯有这方寸之地温暖宜人。就像年少时那样,无论何时何地,身边总会有一只鲤鱼Jing或一个人类,在风霜雨雪之中为他撑起一片遮风挡雨的安稳之处。
叶夏云坐在篝火旁,倚靠着身后的枯树,撑着下巴望着不远处负手立于一深坑旁的仙人,在这静谧的气氛中恍惚间竟有种错觉,仿佛他二人当真是转世重生,来再续前缘的一般。
“唉~可惜郎心似铁啊~”他盯着秋淮的脸,没头没尾却又像模像样地叹息了这么一句,然而没人知道这话指的究竟是谁,唯一听见这话的仙人也没有搭话询问的意思。
不过好在他一向厚脸皮,对于这种无视也毫不在意,自顾自地起了个话题:“仙长,你长得可真好看,每次看你都觉得移不开眼睛。”
秋淮对此毫无反应,狐妖本就是冲着他的皮相来的,他对此没有任何感想,冲皮相也好,冲金银灵宝也好,甚至哪怕是真心爱慕,于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
叶夏云知道,眼前的这一位是真的不在乎他,就与空中浮尘无二,不值得投上分毫关注。
“而且特别像我以前的心上人。”
说出这句话后,一直像个木头人一样盯着那深坑的秋淮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实际上,就连秋淮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看这一眼。
狐妖捡了根树枝,一边拨弄着面前的篝火,一边笑盈盈地说:“仙长法力高深,想必眼界和心境也非我等小妖可比,我有一事,不知仙长可愿为我解惑?也许某日,我心中的结解了,不必等到十年之期,便可将兰蝶花献与仙长。”
在看了那一眼后,秋淮再次恢复了那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的姿态,也不知道那坑里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他肩上的落雪已经积得有些厚了,听了这话后,只平淡地道了一句:“说。”
“敢问仙长,何谓大爱?”
仙人回答得很快,像是不需要思索犹豫一般,平静地回答道:“世间无此物。”
得到这样的回答,叶夏云挑了挑眉梢,撑着脑袋感兴趣地追问道:“古往今来心怀天下者、为民立命者无数,仙长何出此言?”
“你在茶馆中所讲,将军两害相权,舍妻而择城,是为私情。”秋淮说话时的语调就像是一口无波的古井,不带丝毫情绪,仅仅只是讲述,真就像是神仙下凡来为凡夫俗子布道解惑,“一茶盏,一壶觞,皆为所爱,取其一者而碎之,如此而已。”
狐妖闻言耸耸肩,心说这人真的成了仙人之后可是比以前神叨多了,嘴上则是调侃道:“为了城中百姓牺牲挚爱,保家卫国,大局为重,这还不算是大爱?”
“今日亡妻,明日亡母,后日亡父,最终亡己。终有一任将军,会择妻而弃民,届时国破家亡,你所言大局为重,不过饮鸩止渴。”
被说得愣了愣,他无辜地望着那黑衣仙人,眨了眨眼睛:“那你说应该怎么办?都这种局势了,难道做将军的要为了自家媳妇弃百姓于不顾?那么多Jing巧技艺、习俗文化,说不准都要在战乱中亡于敌国铁骑之下了。”
而接下来秋淮所说的话,却是真的让他实实在在地愣住了。
秋淮答:“舍城,救妻。”
“你说那将军为不世出的奇才,天下无双;城为边陲小城,非要害之地。”落雪把那头青丝染上些许斑白,从叶夏云的角度看去,只觉得那人露出的少许侧脸看起来冷酷异常,“弃一弹丸之地,死百姓数千,保得一奇才将领及其家室周全,忠心耿耿而不见颓丧,方可令其一胜再胜,保家国,扩疆土。”
“以你故事中那般,结果不过今日死一人,他日死百万人。看似以一人之命换千人之命,实则或以千人之命换举国之危。”说到这里,那仙人似乎终于看腻了面前的深坑,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