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间,宋时清在一旁引路,领着二人进了议事堂。
议事堂不大,摆了一张圆桌,赵侍郎和金总督早早到了。
顾瑶坐在正对门处,他一落座,便有仆役呈上文案。待闲杂人尽数退出,议事便开始。
当然,这一切跟永安王这个挂名总督没太大关系,等会儿让书记官将议事内容交给他门下的谋士就好。
顾瑶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了,唇角下撇,神色不虞。
趁几人聊得正投入,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在王铮耳畔低语,有些恼道:“你故意的?”
仆役哪里会连门都不知道关?
王铮瞥他一眼,用手掐住顾瑶下颔,把他的脸转开,也在人耳边小声道:“征服欲不是对着谁都可以起的。”
顾瑶一愣。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起了那点心思,”王铮思忖片刻,又悄悄说,“但是,那种人,你还是别招惹了。”
顾瑶将手收在了袖中,指甲一下一下地刮着掌心。王铮的话语跟个锤子一样给了他当头一棒,瞬间将他击得有些懵。
……什么征服欲。
——对宋时清吗?
我对宋时清,起了征服欲?
顾瑶抬起眼眸,那双少年气的俊朗眉目静静地望向对面的郎君。
宋时清掌下的文案要比旁人都厚上几倍,偏偏又整齐规划。他朝金总督微笑着点了点头,那骨节分明的手便从一沓折册的最上方拨下一张纸页。
纸张上面是手抄的方方正正的馆阁体,内容简明扼要,字体还泛着墨光,显然是刚刚抄录的,墨迹还未干。
他将纸页递到金总督手中,在她伸手时,纸页往内侧倾斜,恰好避开了金总督的指甲,以免人的豆蔻红的指甲被染上墨色。
宋时清眼神清明,并没有因为金总督是个未婚的女人而刻意避开,目光不偏不倚,温声说了些什么。
君子如玉,竹清松瘦。
察觉到了顾瑶的目光,他淡淡地睨来一眼,不消一顿,便已风轻云淡地移开。
倘若是长乐公主这般看他,宋时清必然会微怔,面颊晕红,再抿出几分羞涩的笑容,朝她轻轻颔首。
而永安王的目光,则是那般无关紧要。
若说没有落差,那肯定只是自我安慰罢了。但是这种类似的落差,顾瑶感受过的不只一星半点。
春杏是长乐公主最信赖最得力的下属,而在永安王的世界里,顾瑶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如果他愿意去找,花上几分力气去寻,或许是能找到她的。
但是人之相识,不过天时地利人和。
顾瑶承认他渴望别人的迷恋和忠诚,但是在他不择手段地获得这份迷恋之后,反而会心中唾弃,并将其视作理所当然。
他清楚自己多少有点劣性根,轻声回答王铮:“好了,你不用再提。”
王铮弹了弹他的手臂,拿起炭笔,在纸张上刷刷写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小心得罪人。你觉得他看不出来你的心思么?”
顾瑶咬牙,抢过来他的笔:“我没什么心思!!!我就是不爽!!!”
他写了六个大大的惊叹号。
王铮挑眉,也学着他写了好几个感叹号。
【不爽什么!!!!!!】
顾瑶气呼呼:【就是感觉很生气!就是气他!】
王铮笑盈盈地拿走了纸条,将其折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荷包里。做完这一切,他抬起手,拍了拍顾瑶的肩膀。
“你应该矮一点,这样,我就可以摸摸你的头。”
议事结束,顾瑶和王铮依靠聊天和传纸条成功地消磨了时光。
正事不做也是有代价的,顾瑶老老实实地回到房间补课。
这次治水,金总督掌管财政,赵侍郎掌管工程,宋时清掌管人事,王铮管监察。
赵侍郎的水平和实力摆在那里,如果真的想要干点实事,在水利工程方面,没有他是不行的。
金总督是金家的嫡女,但是论年龄,已经算顾瑶的长辈了,只不过一直未婚,所以还以母家身份为主。
去年定下来的方案就是要到黄州开渠,但是花了朝廷几千万白银,成效一点也见不着,流民是安置了,可治标不治本的东西,搁这逗人玩呢?
连知晓点情况的宫女都看得出这其中必然有贪腐了,更不用提母后的震怒。
负责此事的顾晨干脆连人都没有了,找人问罪都问不到。
要是这次事情搞砸,母后一定会气得掐他的脸,然后搓他揉他敲他,以后再也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完蛋。
顾瑶顿时打算奋发图强,把那些谈话记录都看了一遍。
坦白来说,挺无聊的。
光是看着也没太大用处,何况真正隐秘的东西也不会在这里说出来。
顾瑶却能从中看出些什么。
在那支离破碎的语录中,以一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