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宇烦躁不安地靠着墙等待,随时留意着那边的动静,比起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更在意纪桃最后那句。
纪桃刚刚顺手把自己的nai茶塞给了他,里面半杯冰化得七七八八,冷凝的水珠顺着杯壁流到蒋明宇的掌侧。
“他们走了。”纪桃接过自己的nai茶,“总算解决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蒋明宇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不主动开口,一直看着纪桃,直到纪桃先不好意思地躲开他直白的视线,扑哧笑出来,眼神甜得像汪着一泓清亮的蜜,“去我家吗?”
傍晚的天空呈粉紫金三色,大块色彩柔和的颜料被随意泼在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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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岐是借读生,中考失利,没能考上三中,开学后额外交钱插班。
他初中就读于高新区的一所小学校,成绩不错,父母对他寄予厚望。中考成绩出来的那一晚,父亲抽了两包烟,一把亮堂的嗓子被熏得粗嘎嘶哑,“我找人给你交了五万块钱,开学后可以进三中借读。”他深吸了一口气,火星顺着烟屁股烧到指尖,“好好学习,别让我知道你惹了什么事,不然就别上了。”
三中看重成绩,不兴素质教育,学生分考进来和交加分费挤进来的两类,借读生往往既没有宽裕的家庭条件,也没有优越的成绩,没谁看得上廖岐。
才来一周,他就被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堵在洗手间里。
“Cao,你不长眼?!”刚放完水的男生没洗手,揪着廖岐的校服领子把他按在厕所布满霉斑的墙壁上,“老子一万多的鞋!你一脚给我踩脏了?”
“对不起。”廖岐低头,看着男生崭新到闪闪发亮的鞋。他没有踩上去,对方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故意为难。
“对不起就完了?”男生卡在廖岐后颈的手越发用力,他抽多了烟,牙缝被熏得发黄,呼吸带有焦油的臭气。
“我可以赔你。”廖岐面无表情,心里却悲哀地想自己这周的饭钱怕是都要打水漂。他的母亲是全职主妇,父亲不过是电厂里的一名小职工。
“我这是限量款,你赔了也买不到。”男生咄咄逼人,“要不你给我舔干净?”他挑衅地咧开嘴,旁边几个男生也附和着哈哈大笑。
廖岐沉默地摇头,他的脊梁还没被敲碎,就先自己解体,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垢着水印的深蓝色地砖上,等着拳头或耳光的降临。
“周子豪,别为难我同桌了,班主任叫他呢。”
廖岐被地砖上清洁用的草酸熏得两眼酸涩,他挤着眼抬头,看到一双细长带笑的柳叶眼,女孩般妩媚。
“我不是你同桌。”廖岐在出了门之后说。
“走,去找班主任调座位,”男孩不在意地笑笑,“一会你就是了。”
中午两人去了天台,男孩熟练地抖了抖烟盒,不多不少跳出两根。
廖岐不会抽烟,愣愣接过这一支散发着薄荷的清凉和nai油甜味的香烟,是不同于父亲抽的黄鹤楼的细长烟型。
“忘了,没火。”男孩毫不见外地伸手探进廖岐的口袋。
廖岐吓了一跳,僵直着身子任由男孩用蛇一样软细的手指在他的裤兜里摸索。
“你也没有啊?那抽什么。”半天没找到,他丧气地甩开盒盖,捏着被他含得濡shi的香烟蒂,又把烟塞了回去。
廖岐僵硬地捏着那只烟,姿势工整得像在拿一支笔,犹豫是否该还回去。
“我叫纪桃,你叫…”男孩拧着眉毛回忆,“你叫廖岐?”
“对。”廖岐的声线不稳,手心的汗水几乎把烟草纸打shi。
两人陷入沉默,廖岐悄悄扭头看向他。
他把纪桃装入自己的视线框,他正仰起头闭着眼,天台的凉风把刘海撩起来,露出鬓角处被汗打shi的短碎发。
“你的名字怎么写?”廖岐听见自己问道。
两人的关系飞速拉近。
即将进入高二,学业越发紧张,廖岐家远,选择了住校。chao热的仲夏,空气胶状般凝滞,下周就是月考,廖岐撑起被子打开单词软件复习,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里,一个个字母被模糊成色块光斑,又在他勉强打开眼睛时衍射出一条条尖锐的亮纹。
手机上方突然跳出一个弹窗,廖岐滑动手指点开,是纪桃,消息只有短短六个字,我在宿舍门口。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直接从上铺跳下去,锈迹斑斑的铁架床摇晃出陈腐的吱呀声,下铺嘟囔了句小点动静,廖岐罕见陪笑,“不好意思,尿急。”?/
纪桃躲在宿舍楼门口的方柱后,看着廖岐从厕所通风窗吃力地躬着身子挤出来,笑得东倒西歪。
廖岐轻巧地落到地上,伸手去捂纪桃的嘴让他不要惊动宿管,纪桃嫌他没洗手,闪身躲开,还是停不下来地笑,廖岐没办法,无奈地看着他。
两人往他们的专属天台跑,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幕正中,地上铺了银箔似的闪亮。
天台的风还算清爽,纪桃体育不好,扇着风喘气。
廖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