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是剑的一柄剑。
那柄剑,如一座墓碑,牢牢地,静静地,钉在祁连山庄的门墙上。
方秋莹轻轻抚着她的剑,铿然一声,长剑出鞘,光华潋滟。
剑气破空而起,如有漫天锋芒在眼前凝聚。
她忽而缓缓一笑,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呢。
岁月还不是未能让宝剑蒙尘,依旧如此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多像方策对她永恒的爱意啊。
剑穗上曾坠着的那颗明珠,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挂着一节骨笛。
那是方策的笛子。
也曾有过许多次,她在院中舞剑,而他就卧在院中大树的枝丫上以笛声相伴。
那些时刻,仿佛只要她微微一抬眸,就能看到他握着骨笛低头静静地在凝望着她。
但她从不曾抬眸。
所以,他死了?
死在她和陈朗浓情蜜意时,死在她和陈朗千里求子时。
风姿卓越的方策就那样孤独地死在了六年前。
四海名动的方策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祁连的风雪中。
方秋莹不想哭。
她不停地,一下下用力地咬着自己的舌尖。
可是,泪水却由不得她控制,兀自从眼中滚落,滑过面颊,滑落颈中。
冰凉刺骨。
她胸口微微起伏着,手握长剑,缓缓归鞘。
她的心似已被这剑剜去了一般疼痛,心弦带着决裂的痛楚,在这一刻全然崩断。
那种强烈的苦痛,如巨浪涛天,强烈地撞击着她的心神。
真气紊乱急蹿,喉中血腥渐浓。
她努力地将一口口鲜血吞回肚内。
但她还是抱着她的剑,倒下了。
她在黑暗中的半空,悠悠荡荡,沉沉浮浮,眼前漆黑一片。
仿佛有一团黑雾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她竭力挣扎,拼命呼喊。
她想拨开面前的这团雾,她好想再看一看黑雾后他那张清冷的脸,她好想抱一抱寂寞孤独的方策。
却都无济于事,他隔自己太远太远,就像天与地一般遥远。
她很清醒地知道,此生,她都再也无法触摸到他了。
是如此长远的一生啊。
四肢百骸,如被万千针芒扎着般疼痛。
小腹处,似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向外汹涌而出。
又像有什么,在一下下割着她已经麻木的身躯。
孩子早产了。
有一团热流,在缓慢流转,护住了她即将破碎的身体。
又是方策,那是方策曾给予她的真气。
这就是方策啊,他即使早已死去,他都依然会护着她。
可是谁允许他去死的!是谁允许他悄悄去死的!
是谁允许他的笛子与她的剑相依相伴的!
他把剑插在门前,是不是还盼望着在某一天她会回去看到呢?
没想到吧方策,没想到你爱的方秋莹,六年间一次都没有踏足祁连吧。
没想到吧方策,没想到你深爱的人是一个白眼狼吧。
可是方策,她是那么听你的话啊!
她努力过好了她的日子啊,她那么努力地习惯了没有你。
她有那么多的遗憾牵挂,那么多的思念不舍,全都还没有告诉你。
她也还没有告诉你,她从来都没有忘记你,她从来都没有忘记祁连。
她一直在想你,她时刻在想你,她永远在想着一个方策。
方秋莹不想再清醒了,她真的不要再清醒了!
谁能帮帮她!谁可以帮帮她,帮她将这十年岁月再重来一次好不好!
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能不能再原谅她一次,能不能把她的十六岁还给她。
她保证不会再任性了!她保证不会再赌气了!
她不会再嫌他冷淡,她会每天逗他开怀,她会为他笑陪他闹。
她会黏着他缠着他永远烦着他。
她会亲他会抱他会永远侍候他。
她一定会好好爱他,她一定会永远陪着他。
可是晚了。
没有人能帮她,也没有岁月愿意成全她。
她只好沉在了梦里。
她只好给梦中的方策与方秋莹安排了一场人生。
她让她做一个为他勇敢,娇俏,可爱的方秋莹。
她让他做一个为她妥协,心动,迷醉的方策。
他们将在她的梦里白头偕老,他们将在她的梦里永不分离。
她给她自己营造了这一场美梦。
但现在,梦醒了,她也是时候该去找方策了。
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方秋莹以手臂支撑着,在床上撑起身子,勉强坐了起来。
她忍着全身的疼痛,试图运气。
功力还在,她微松了一口气,但愿能支撑她走到祁连